第20章 第 20 章(1 / 2)

下堂 赫連菲菲 7877 字 3個月前

唐家設計人,設計到他頭上,以木奕珩睚眥必報的性子,不尋些利息回來怎肯罷休。

唐逸咬牙切齒,來來回回罵他“卑鄙無恥”,待罵得累了,才悲從中來問道:“你是特地來瞧我笑話的嗎?木奕珩,你以為我會巴結你,討好你,求你替我與衙門說好話?你小瞧了我唐逸!我就是死,也絕不會受你施舍!”

木奕珩漫不經心地笑道:“甚好,木某亦十分佩服唐兄的骨氣。再說,唐兄在宏光寺內,已付過報酬了,來日我會為唐兄在世人麵前多多推崇唐兄的‘才氣’,說不定將來指著這一技能,還能賺個盆滿缽滿,再旺唐家。”

他低笑了兩聲,忽對旁邊候著的獄卒道:“好了,現在可以提審人犯,請劉大人為我做主了。”

牢門被打開,唐逸滿麵狐疑地被人扭住手臂推搡出來,他意識到什麼,麵色變得越發難看,“木奕珩,你做了什麼?你害我,你要害我?”

木奕珩坐在椅中,隨手撣了撣靴子上的浮灰:“唐兄未免說得太難聽了,如何是我害唐兄?隻是木某就此不見了傳家寶物,許多姓唐的都有嫌疑,自是要請衙門替木某審一審的。”

“你、你冤我偷盜?你好生卑鄙!木奕珩,彆叫你落在我手裡,今日之辱,我唐逸永不敢忘!”

木奕珩隨口吹了串口哨,從牢中漫步出來,鐘晴候在外頭,一見他出來,就撲上前跪在他身前哀求:“木爺,還求您瞧在我家郎君素來與您親厚,救一救他吧!他從小養尊處優,如何受得牢獄之苦?您能一句話叫官府把大嫂孟氏放了,定也能救我家郎君的對不對?”

木奕珩蹙眉瞥了眼自己被她眼淚打濕的衣擺,伸手一提,抓住鐘晴的後領將她揮開。

黯淡的夜色中,他居高臨下的模樣有些陰冷,從懷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後那片絲帕就被無情丟棄在鐘晴麵前。她聽見他十分嫌棄厭惡地說道:“憑你也敢來攔一攔小爺,你算什麼東西,滾!”

這一夜注定無人入眠。唐家裡裡外外燈火通明。自打孟氏從牢裡出來就生了大病,一開始隻當是尋常風寒之症,哪知堪堪兩日,竟病如山倒,咳得驚心動魄。唐健詳細一問,才知原來與她同牢的女囚害了癆病,一時唐家無人不驚,唐太太與胡太太私下商量,將孟氏遷往郊外莊子上暫住。這關節孟氏如何肯走?她多年苦心經營,為丈夫和子女掙下偌大一筆家業,如今諸般秘辛俱被查出,已被唐老太太徹底厭棄,如今掌家之權已移交三房,若她就此遷出,焉知還會不會有機會重回府裡。她不敢賭,也賭不起,她和林雲暖不同,她有子有女,不能不替他們打算!

孟氏趁唐健不察,拖著病軀就往上房求情,唐老太太正因林雲暖被擄劫之事與胡太太、高氏等人商議,“……不能生也罷了,如今名節蒙塵,如何還能容她?一紙休書卻也太便宜她了,以她的性子,沒皮沒臉必然不肯自儘,依我看,不如扭送她回鄉下族中,按舊鄉例沉了塘吧,也免我兒為她損了名聲……”

高氏猶豫道:“可我們與鄉裡那支族親早已不來往了,四弟妹失蹤一事也還存疑,適才香蕪巷那邊不是報信過來,說四弟妹中途趁亂逃回,並不曾受辱?”

胡太太推了她一把,朝唐老太太方向努努嘴,示意她彆為林雲暖的事惹太太發怒,高氏住了口,心裡升起兔死狐悲之感,多年夫妻婆媳,一件顯而易見的陷害就能斷了人的活路,什麼親情愛情,原來如此不值一提。

孟氏何嘗不是同樣心思,她謀林氏產業是一回事,卻也從沒想過要置林氏於死地。她想到老太太這些年來明裡暗裡做過的陰鷙事,如今她已徹底失了人心,淪為雲州人人喊打的卑鄙婦人,老太太怎可能還信任她、為她出頭?單是因她過去的事害唐健被審問了幾回,在唐老太太心目中,她就已成了不可饒恕的罪人。

孟氏頓住步子,強忍住那令人抓心撓肺的咳意,她轉回頭,趁人不備,悄悄從角門出去。

林雲暖一夜不曾安睡,與林太太哭哭訴訴這一夜,聽聞孟氏到訪,十分詫異,待洗過臉出來,陡然見到孟氏可怖的麵色和未曾止過的咳嗽,下意識退後了三步。

孟氏苦笑了下,沒有執意靠近,她打量屋中陳設,十分感慨:“你倒清閒,林家果然闊綽,連彆院也建得這樣華麗。”

與她,林雲暖沒什麼可寒暄的,“大嫂來尋我,也是來問我不貞之罪的?”

孟氏啞然失笑,狠狠咳了一通,直起虛軟的身子蹲身下去:“我是來求你的。”

“從前是我不好,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眼紅你豐厚的嫁妝,背後謀你的錢財。如今我這模樣,你瞧見了,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敢有怨。我知道我今日事敗,是你在背後籌謀,也合該我落得如此下場,四弟妹,隻是……我還有兒女,他們都還年幼,我不能撇下他們不顧,你給我一條活路……我願私下裡將銀錢都給你,隻求你在人前替我遮掩,便說這些事我不曾做過……”

林雲暖冷冷一笑:“你是否做過,不是我一家之言就可抹去,官府裡審出這些內情,有人證物證做據,再說,我憑什麼要以德報怨?大嫂,你當年謀算我的時候,卻怎不想,該替你的子女積德修福?”

孟氏無力地跪了下去,她捂住胸口,艱難地喘息:“如今我聲名儘毀、身染沉屙,婆母已決心棄我不顧,大爺自來孝順,從不違逆母命,我要活下去,要瞧著我的兒女長大成人,子進他才周歲,我怎麼忍心撒手?四弟妹,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我的,錢財,你們林家有的是……我另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瞧在我這份心意上,救我一救……求求你了……四弟妹,我再如何不好,當年你與唐逸成婚,我也曾儘過心的,你初來唐家那兩年,我也曾真心相待過……”

孟氏咳得連哭都不暢,林雲暖瞧著昔日風光無限的高門宗婦,如今畏縮一團跪地哭求,心中也不是不曾動容。這就是身為唐家媳婦的命啊,到了生死關頭,求助丈夫無用,寧可舍了尊嚴來求昔日宿敵。唐健道貌岸然,這些年與孟氏琴瑟和鳴,是出了名的好夫妻,可孟氏一句“大爺自來孝順,從不違逆母命”又暗藏了多少為人妻子的心酸苦楚。

孟氏有今日,是她和三嬸背後籌謀,一來要求個公道,二來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孟氏既肯,自比她自己提出要好得多。

她終是歎了一聲,“你先起來。”

孟氏說話極為吃力,好容易將得來的消息說了:“婆母與胡太太等人算計,要將你騙回府去,然後送回鄉下族中,行舊鄉例將你沉塘……你且記得,千萬不要回去,千萬不要獨自出門……”

“奶奶,門外有個叫張勇的,說是奉主人之名來找您。”晚霞進門回報,神色頗為複雜。自打孟氏事敗,怕是沒幾個有正義感的能和孟氏假意言歡。

林雲暖便與孟氏商議:“你且先回去……”

人到了院外,見一粗壯漢子手裡牽著繩索,後頭綁了四個垂頭喪氣鼻青臉腫的男子,張勇抱拳道:“奉家主人之命,將這四人交與夫人。”

林雲暖細瞧那四個被綁縛的人,其中兩個,不正是當日馬車中迷暈她的?而另外兩個,竟也是熟麵孔,是從前在唐逸身邊服侍,後來遣在流螢小築服侍鐘晴的。

林雲暖試探問道:“敢問你家主人,可是木爺?”

張勇咧嘴一笑:“正是,原本主人不許我說來著。主人說了,夫人蒙受冤屈,要保名聲不損,隻管拿住這四人去官府投案便是,這四個小人已料理過了,沒一個敢偷奸耍滑不說實話的,夫人隻管放心去告,準叫那幕後之人吃不了兜著走!”

木奕珩為她所累,涉入此事,不僅替她遮掩,還費心拿住行凶之人證她清白,可他分明說,此生不願再見。林雲暖朝宏光寺方向施了一禮,又厚賞張勇:“多謝木爺,多謝張爺。”

…………

唐逸如今被關押在普通牢房中,周圍儘是些偷雞摸狗調戲婦女被關進來的,聞知新來的這位細皮嫩肉的俊俏公子便是那城裡傳言“醉酒行凶,仗勢欺人,調戲□□”的才子唐逸,紛紛湊上前來,奚落者有之,辱罵者有之,眼紅逞凶者有之,唐逸一言不發靠在角落裡,對那些下流難聽的詞句充耳不聞,心裡想的隻是木奕珩林雲暖抱在一起的樣子,他無聲的舔舐著心內汩汩冒出血流的口子,他必須不斷的詛咒這對欺他辱他的狗|男女,才能稍稍紓解半分那蝕骨灼心的疼。

林雲暖就在這時來了。

唐逸被帶出牢室,來到一間窄小的隔間,她身旁跪著四個人,各個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

她坐在椅上,見他來,並未起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