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2 / 2)

下堂 赫連菲菲 7877 字 3個月前

她穿一襲華貴的纏枝裙子,頭上兩枝簡單的水晶步搖,身上淡而熟悉的茉莉花香,對比他此刻的邋遢狼狽,讓他羞憤,讓他抓狂。

“你還敢來看我?”他必須努力克製,才能控製自己想要揮打出去的手。

她從袖中取出兩張紙來,緩聲道:“四爺,如今唐家危機已除,很快您就能出獄。能為您做的我都做了,你我夫妻一場,許多事我已不願追究,就請您瞧在過去情分上,簽字落印,放我去吧。”

他瞥了一眼那熟悉的和離文書,輕蔑地冷笑道:“你倒想得很好。如今我唐家倒了黴,你趁機劃清界限,勾上那姓木的下流胚子,想與他雙宿雙飛。你打得好算盤,我憑什麼要如你意?你不如請你那奸夫前來,再誣我幾條罪名,將我論斬如何?殺人不過頭點地,林氏,我究竟如何對你不起,你要這般辱我?”

林雲暖並不是來爭辯的,她輕輕歎了口氣,對地上跪著的四人道:“你們,和四爺說說吧。”

於是一場蓄謀已久天衣無縫的陰謀終於浮出水麵,誰人算準林太太到達雲州的時機,如何收買地痞在街頭堵住大道,如何盯梢摸清木奕珩的行蹤,如何將林雲暖浸濕衣裳丟入木奕珩的院子,如何發暗號引眾人捉\\奸,如何趁亂點火燒屋逼屋中的林氏現身,如何被木奕珩抓住審訊,……又是何人策劃了這場大戲,何人參與,何人相助……唐逸分明一句句皆聽得分明,卻似乎什麼都沒有聽懂。

鐘晴如此清傲脫俗,她會是這樣的人?

林氏已為唐家所厭,甚至搬離唐家,害她又有什麼意義?

他最欣賞的女人,大氣婉約,善良正直,待街頭乞丐都是溫溫和和笑著,待身邊侍婢也是親如姐妹,這樣一個人,怎可能做出這種下作之事?

“是你誣陷她!是你屈打成招,叫這些奴才攀扯她的,是你對不對?”

他眼含淚光,不敢置信的看她。

對麵這個婦人,也曾是他心口最疼寵的朱砂痣,是他此生第一次想要與之共度餘生的佳人。

他寧忤逆母親,排除萬難迎她進門,給她所有他能給的一切疼愛、嗬護、尊榮。她卻是這樣回報他!她卻聯合外人,如此的辱他!

“是木奕珩給你撐腰,讓你來攀扯我的家人,逼我簽和離文書?林氏,你對得起我!”眼淚,不受控製的成行流下,他眼熱鼻酸,胸口堵得喘不上氣來。他身軀搖晃,遍體生寒,幾乎無力支撐。勉強扶住牆壁,悲絕地看向她。

“雲暖,我自問,不曾對你不起……”

林雲暖此時已不願再繼續僵持。她看也不看唐逸,將早已準備好的文書筆墨一一鋪開,“不論四爺怎麼想,我心意已決。若四爺不肯成全,我隻有將這四人提上公堂,請鐘晴姑娘到衙門對峙,屆時她會否傷及胎氣,卻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唐逸睜大了雙眼,如何不敢相信,自己從來和善寡言的妻,竟懂得以人命相挾。

如此屈辱的字他怎能簽?分明是她做錯了,是她對不起他啊。

他悲切許久,終是裂唇嘲諷地笑了出來。

淚流滿麵,笑聲悲涼,形容狼狽,麵目全非,這將是他在她心目中,留存的最後一個畫麵。

原來自己曾愛過的,是這樣一個女人。她心已在彆人身上,眼裡再瞧不見他了。

也罷,也罷……何苦強求?不如成全,至少成全她,……他唐逸,從來不會強迫彆人來愛自己,……是他最後的一點尊嚴。

唐逸不住的笑著,聲音嘶啞而哽咽:“原是我天真,從不知,雲暖你是這樣的婦人。”

他上前,執筆,在文書末端簽了自己的名字。

力透紙背鸞漂鳳泊的字跡,他唐逸,一字千金,如今受儘屈辱,被迫在放妻書上簽了姓名。

從此他每一次提筆,都將重複一次這足以擊潰尊嚴的羞恥重擊。

刺破指尖,按在上麵的手印刺目而驚心。

林雲暖小心收好文書,麵無表情的屈膝行禮,“那就祝願四爺,與鐘姑娘長長久久,百年好合。”

唐逸目送她離去,躬身捂住胸口,悶悶的酸楚在心底,張不開口,一張口,那湧上喉頭的血腥,就要噴薄而出。

林雲暖一步步朝牢外走,壁上昏暗的燈照在她麵上忽明忽滅。步子越發加速,到最後竟是狂奔起來。她衝出大獄,在門前猛地吸了兩口涼涼夜風。

不知不覺,臉上竟全是淚和汗。

她仰麵大口的呼吸,風裡吹送來淡淡的桂花香味,從沒覺得桂花這樣好聞。天上月兒如鉤,羞答答半掩在雲層後麵,從沒覺得月色這樣美麗。

是自由的清香,是重生的美好。

她終是,擺脫了唐家,擺脫了那個舊的自己。

從此起,再不要委曲求全,要為自己好好活著。她是林雲暖,林雲暖是她,從此起,再不被身份背景所製,再不任旁人左右生命。

她抬手抹去淚,唇邊笑靨藏也藏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唐逸都被自己的善良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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