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慌亂隻是一瞬,很快就鎮定下來,陳父也還是相信了燕娘。
葛根今日也喝了酒,不過在陳家人來了後就醒了一半。聽到他們說起母親去世的緣由時,徹底清醒了過來。
“舅舅,應該隻是誤會……”
陳父沉沉看著他:“葛根,你糊塗啊。這麼個惡婦,你竟然還信她,你是瞎了眼嗎?”
聽著話裡話外,竟是認定了嚴鬆雨害人。
嚴鬆雨心頭慌亂,解釋道:“舅舅,你這話是何意?說我害了人,倒是拿出證據來啊!”
像老太太那樣的病症,就算是不生氣,也可能很快就去了。不可能查得出死因,這也是她當初動手的底氣。
陳父斥道:“嚴鬆雨,我姐姐枉死,可以去衙門請大人細查的。”
嚴鬆雨嚇了一跳。
葛根也差不多,他急忙道:“咱們自家人的事,關起門來說清楚就是了,何必麻煩大人?再說,依我看,這事情分明就是個誤會。”
陳父沒有看錯方才嚴鬆雨臉上的慌亂,哪怕沒有證據,他也認定了姐姐是被兒媳給害死的。當即道:“想讓我不報官也行,你把她休了。”
嚴鬆雨麵色大變。
今日陳家人浩浩蕩蕩而來,左鄰右舍肯定都在好奇他們的來意,這也不是秘密。關於老太太的死因肯定又會被人拿出來議論。如果最後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那自然是誤會。但若是誰都沒事,就隻把她休了……怕是傻子都知道她有問題。
嚴鬆雨急得眼淚直掉:“是不是張滿月讓你們來的?”
陳家人沉默下來。
“她太過分了,既然離開了,那就好好過日子,為何還不放過我們?”嚴鬆雨一把拽住葛根:“咱們不能如她的願。”
陳父強調:“是我要讓你們分開,姐姐走了,若每年清明都是你這個毒婦祭拜於她,我怕她在地底下也不安生。你不配做葛家媳,不配祭拜於她!”
葛根抹了一把臉,他沒得選。
無論是不是嚴鬆雨動的手,隻要鬨上了公堂,那葛家就會淪為所有人的談資。
再說,他方才也沒漏看嚴鬆雨的慌亂,他心裡也怕……怕最後查出母親真的被她害死,也就是他識人不清引狼入室,害死了自己親娘。他承受不起。
當日,葛根寫了一封休書。
嚴鬆雨拎著一個小包袱被趕到了街上,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這世上有種罪名壓根不需要證據。
就比如現在的她,沒有證據能證明她氣死了老太太,但她被趕了出來,就不會有人認為她是無辜的。
燕娘站在門口,冷笑道:“你害了我女兒,我能讓你好過?”
嚴鬆雨回頭,睚眥欲裂:“燕娘,你太過分了。”
她對不起許多人,但卻對得起燕娘母女。
燕娘一臉無所謂:“有你在,我我連飯都不敢吃,隨你怎麼想,反正我問心無愧。”
她是真不認為自己有錯,也是真心覺得孩子是被兩個婆婆害了。
看著兒媳臉上的得意,嚴鬆雨恨不能撲上去撓花她的臉。眾目睽睽之下,她不想再讓人看笑話,拎著包袱恨恨離開,早知道進門後會是這種下場,她當初就不算計那麼多了。
娘家那邊,她回去也討不了好。但不回去,她又無處可落腳,磨磨蹭蹭半天,後來想起陳家人是張滿月找來的。
她頓時找著了目的地,氣衝衝往張滿月的鋪子而去。
鋪子她自然是進不去的,剛好她也不想回嚴家,就一直在門口守著,大白天過去,終於堵著了大紅色的馬車。
在等待的時間裡,嚴鬆雨是越想越氣,看到了人後她再不壓抑,怒吼道:“張滿月,你為何要害我?”
柳紜娘掀開簾子,揚眉問:“我哪兒害你了?”
“陳家人是不是你找的?”嚴鬆雨怒吼道:“你怎麼這樣惡毒?”
柳紜娘頷首:“是我找的。我是覺得廣興他奶死因存疑,讓他們去問一問。怎麼,你被休了?”她一臉恍悟:“原來真的是你氣死了老太太。”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嚴鬆雨本來就被眾人認定害了老太太,如果被人當麵說還不否認,這罪名就真的壓在她身上扯都扯不掉了。
“不是我,你拿出證據來!”
柳紜娘輕飄飄道:“如果不是你,葛家為何要休你?”
嚴鬆雨噎住,悲憤道:“都是被你逼的。”
柳紜娘不疾不徐:“我可逼不了葛根。”
事實上,柳紜娘並不知道其中內情,但燕娘這麼說,那十成就是真的。
畢竟,燕娘扯出這事,算是傷敵一千自損九百,她當時沒有製止,也沒有幫著請大夫,已算是幫凶。
這事真計較起來,也會有人說她的不是。由此可見,燕娘對嚴鬆雨真的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嚴鬆雨看著馬車中一臉悠閒的女子,恨不能撲上去咬下一口肉來,可她剛一動作,立刻就被邊上幾個婆子拉住。
“這位夫人,眾目睽睽之下,你要是傷害了我們東家,回頭大人追究起來……你也不想坐牢對不對?”
對!
嚴鬆雨死死咬著唇,一步步往後退。
*
葛家這一回算丟了大臉,最近城裡人基本都在議論他家的事。
因為此,嚴鬆雨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想要再嫁個好人家,壓根不可能,她試著議親,沒多久就有人揚言,哪怕一輩子不娶,都不會讓這樣的毒婦進門。
嚴家也因她被人指指點點,沒兩天,她就被親爹娘趕了出去,徹底無家可歸。
眾叛親離,嚴鬆雨一時舉步維艱。
她跑去李家,再次被拒之門外,兩個孩子沒有要見她的意思,李家更是往外放出話,說李大老爺續娶的第二任妻子已經病死,並且,已經定下了新的夫人。
嚴鬆雨找不到可以幫自己的人,手頭也沒有銀子,乾脆跟了外城的一個五十多歲的光棍勉強度日。
*
葛根覺得丟人,又恨兒子兒媳不讓他插手鋪子,自覺做了祖父後就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整日什麼也不乾,去鋪子裡也是拿銀子買酒,天天借酒買醉,醉死過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漸漸地變成了街上有名的酒鬼。
冬日夜裡回家時,跌進了水溝昏死過去,因為是半夜,沒有人拉他一把,等發現的時候,人都凍了半夜,弄回去就發起了高熱,請了大夫配藥。
葛廣平夫妻倆感情大不如前,孩子時常生病,兩人要忙著鋪子,又要照顧家裡,弄得心力交瘁。這人一忙碌,就容易吵架,兩人基本每天都要吵。
孩子太弱,饒是兩人精心照顧,也還是在兩個月時夭折。
燕娘幾乎瘋了一般,哭嚎了好幾天,躺在床上要死不活。
葛廣平是男人,傷心歸傷心,日子還得往下過。鋪子裡的生意不好,賣來的銀子都因為家裡的事花得精光,沒有進貨的本錢,鋪子裡貨物越來越少……這就是惡性循環。
不過,再沒有生意,也還是得去守著。
家裡就交給了燕娘。
燕娘整個人都是木的,照顧自己都難,哪還記得照顧葛根?再說,她認為孩子的死葛根也有錯,若不是他攔不住兩任妻子,她也不會生出個病孩子來。
所以,她從心底裡就不願意照顧公公。
等到葛廣平從鋪子裡回來,發現正在發高熱的父親沒能喝藥,整個人滾燙,且已開始說胡話。
夫妻倆再一次吵起來,這一回比以前哪次都凶,甚至還驚動了燕娘的娘家人。
葛廣平一邊吵,還記得給父親熬藥。
關於葛家的事,燕娘的娘家人都知道,雖然也認為葛家對不起自家姑娘,但燕娘不肯照顧生病的公公,本身就不對。
再有,他們也認為,自家姑娘生了孩子後就有點魔怔了。
鬨到最後,燕娘被娘家人訓斥了一頓,責令二人好好過日子,不許她再鬨事。
燕娘頓覺所有人都對不起自己,翌日葛廣平離開時,再次囑咐她熬藥。
“熬藥?”燕娘乾脆把大夫配的三包藥一起放進了藥罐,熬得濃濃一碗,全部灌給了葛根。
是藥三分毒,大夫配藥都是有講究的,多少懸殊一點不要緊,這麼重的藥下去……後果就是,葛根沒能退熱,就那麼昏睡著沒了性命。
葛廣平得到消息,趕回來得知這樣的情形,險些氣瘋了。
第一回對燕娘動了手。
打歸打,他沒想過要和燕娘分開。
在他看來,孩子的事上,到底是葛家對不住燕娘。
是的,在燕娘日複一日的念叨下,葛廣平心底裡也認為她孩子沒有養好是因為葛家的破事。
他打算好好過日子,柳紜娘卻不許,帶著兩個孩子回來奔喪,發現葛根的死因存疑,立刻就報了官。
官兵都到了葛廣平才發現後娘報了官,想要求情都已晚了。
柳紜娘既然報官,就沒打算再讓燕娘翻身。彆說葛廣平沒來得及求,就算求了,她也不會手軟。
燕娘被官兵帶走時,還在大吵大鬨,咒罵著張滿月和嚴鬆雨,後來連死去的老太太都罵上了。
故意謀害公公,算是重罪,本應該立即處斬。念在她喪女之痛下才做出了此等錯事,最後判了秋後問斬。
*
聊城內有個傳奇女子姓張名滿月。
她一開始命就不好,嫁的男人和原配膩膩歪歪,將家中所有的銀錢雙手奉上,甚至還打上她嫁妝的主意。
她性情果斷,偶然得知內情,一怒之下和離,後來造出了又韌又白的紙張,價錢還特彆便宜,尤其對著聊城的學子,幾乎隻收本錢。
也願意幫助貧苦的人家,還特意開了頭花鋪子讓聊城女子編花補貼家用,因為那頭花她不賺銀子,賣價低廉,所有聊城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子頭上都添了一抹亮色。
皇上看到那白紙,如獲至寶。讓朝中每年問她采買大批紙張,更是令當地官員大力扶持造紙坊,得知她對聊城學子的善舉後,還親筆嘉獎。
聊城所有的學子都用過那紙,等於都得過她的恩惠。後來還有不少詩詞讚美她的善舉,百年後,都還有她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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