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襤褸瘦弱不堪的夏桃子衝著柳紜娘深深鞠躬:“多謝……多謝……”
她說不出太多感謝的話, 隻一次次重複著這兩字,滿臉的感激。好半晌,才平複了些:“那三個混賬完從來就沒有指望過,隻希望孫子不要被他們教壞了。秋義他們一個賽一個能乾, 又都那麼孝順, 多虧了你。”
“謝謝你!”
她臉上帶著笑, 化作一抹青煙消散。
*
柳紜娘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處矮牆後, 遠處有女子的驚呼聲:“誰在那裡?”
又急又慌, 帶著怒氣。
原身探出半張臉, 似乎正在偷瞄。麵前是一間破舊的院子,其中有間屋子都垮塌了一半, 房頂上茅草破破爛爛, 露出斷裂的屋脊。這麼破的屋子壓根不可能住人, 卻有個上身裸露的男子從屋子奔出, 從沒有窗的窗口隱約看得到裡麵有女子在急忙攏衣。
柳紜娘:“……”特麼的,一來就這麼刺激的麼!
隻看兩眼,那個奔出門的漢子已經撿起邊上都木棒追了過來。
眼看有人追, 無論是誰,下意識都是要逃的。
柳紜娘倒是不必逃, 可她沒有記憶,不宜對上。又瞧了一眼二人的麵容,轉身就跑。
她不熟悉路, 粗粗一瞧,看出這周圍是個小村莊,遠處的山上種著作物。麵前的一條小道左邊有不少低矮的房屋,隱約還有狗吠聲。而右邊的小路蜿蜒曲折, 不遠處就是一片小樹林。柳紜娘沒有記憶,稍微一思量,轉身就往右邊跑去。
她奔得飛快,身後的男人緊追不舍,這麼跑下去不是辦法,心下一轉,她乾脆往邊上的林子裡跑去。
都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她繞著林子往先前的破屋而去。
屋子許久未住人,院牆形同虛設。柳紜娘跳進去後,躲到了邊上垮塌的那間屋中。
原身是身體瘦弱不堪,肚子餓得咕咕叫。身著粗布衣,還漿洗得發白,一看就挺窮。
窮還罷了,關鍵是身子弱,就跑這麼幾步,柳紜娘已累得氣喘籲籲,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壓根靜不下心來接收記憶。
院子裡,先前攏衣的女子已經整理好自己,鄭焦灼地在院子裡轉圈。半刻鐘後,拿著木棒追人的男子也跑了回來。
女子迎上前,焦急問:“找著了嗎?”
“讓她逃了!”男人狠狠丟開手裡的木棒,力道很大,仿佛棒子就是逃了的那人一般。
女子並不害怕,焦慮道:“方才我隻看到一眼,她好像是……是我那刻薄的婆婆。”
男子一怔:“真的?”
女子揪著手指,語氣遲疑:“天不太亮,她又藏得嚴實,我隻看到一眼,不太能確定。但真的很像我婆婆。”
說到後來,已經帶上了哭腔。
“如果真的是她,我回去後肯定會被她打死的,明槐,怎麼辦……”她擦著眼淚:“汪海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他一定不會饒我……”
“你彆慌。”叫明槐的男子握住她的肩,沉聲道:“回去之後,你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她問,你就死不承認!記住我說的話,不會有事的。”
兩人相擁著,男子又安慰了幾句,然後一前一後離開了破院子。
柳紜娘站在原地沒動,此時她緩了過來,雖可以離開,但沒有記憶,她不知自己該往哪去。乾脆坐到了一旁的乾草上,開始接收記憶。
原身薑蘆花,出身在金國轄下的偏遠小鎮,她運道不好,生在亂世。從生下來起,金國年年打仗,不是和周邊各國打,就是國內各處諸侯亂鬥。
國家戰亂,苦的是百姓。
哪怕是這個偏僻的小山村,也受到了戰亂的影響,家家戶戶賦稅很重,遇上荒年,地裡的草皮都恨不能刮出來飽腹。薑蘆花雖苦,但還是長大了,還嫁給了同村汪家都次子汪長飽。
汪家兄弟多,本來糧食就少,家裡人多就更窮了。
人多是非就多,加上災年時其實都是各管各的肚子。所以,二人成親不久就分家出來單過。次年就生下了兒子汪海。孩子落地不久,汪長飽就摔了一跤,請了大夫也不見好轉,之後身體越來越弱,兩年後就去了。
在那之後,隻剩母子倆相依為命。薑蘆花沒想改嫁,帶著兒子艱難求存。一路磕磕絆絆,總算把兒子養大。
在兒子十七歲那年,娶了同住一村的錢家姑娘錢小喜進門。世道艱難,本以為兒子娶妻後她就能含飴弄孫,沒想到天降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