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喜心下慌亂, 勉強扯出一抹笑:“我想起來了,方才我回娘家去了一趟。我弟妹剛生孩子,和我娘鬨得厲害,我回去勸了勸。”說到這裡, 她一臉苦惱:“弟妹沒有奶, 孩子餓得直哭。我娘看孩子可憐, 多說了幾句。弟妹非說是沒喝補湯……後來還是我說一會兒送隻雞去燉湯,兩人才住了口。”
她一臉歉然:“娘, 家裡那隻雞, 咱們怕是留不住了。”
薑蘆花從小就勤快, 也樂意跟著村裡的長輩學東西,孵小雞也在其中。隻是, 孵出的小雞養得不好容易夭折。
平時賣雞蛋補貼家用, 實在揭不開鍋, 她就會賣一隻雞, 這兩年年景不好,雞賣得很快。本來還留下了三隻,可就在上個月, 錢家跑來抓走了一隻。
得留隻母雞在,才能有小雞孵出來。所以, 家中的這一隻,薑蘆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賣,更不會送人的。
“不行。”柳紜娘一口回絕。
錢小喜一臉驚詫, 隨著她時常念叨汪海,婆婆對她幾乎是予取予求。像這種事,一般都不會拒絕。
她一臉為難:“可我都說了。”
柳紜娘洗了手和臉,振振有詞:“你娘抱了孫子, 本來就該給兒媳燉好吃的,再不濟也該是你弟妹的娘家送些東西過去。上回洗三我就已經送了雞蛋去,她好意思收我的雞?”她冷笑道:“小喜,你是我兒媳,我不拿你當外人。可你娘家人隻是親戚,占起便宜來沒夠,這臉皮也忒厚了。”
這話說得挺重,責備意味頗濃,如果傳了出去,外人都會說錢家不講究。
事實上,錢小喜早就有把那隻雞抱走的想法,但事前並沒有和娘家人說過,這會兒恰好提及而已。
錢小喜心中不滿,正想再說幾句,就聽婆婆又問:“你娘家在村尾沒錯,可看到你的人說你都靠近小溝山了,你去那邊做甚?”
柳紜娘眼神在院子裡掃視一圈:“我還以為你去砍柴了呢。”
錢小喜:“……”
她低下頭:“我娘去山上,我找她來著。”
口中這麼說,心裡又開始思量那個看到她的是誰。
還有,汪海要回來了,這母子倆一見麵,她私底下接信和銀子的事就瞞不住了,關鍵是那些銀子已經花完,她拿不出。也解釋不了去處。
這麼想著,她心頭越來越慌。又有些懷疑那個人就是婆婆,她試探著道:“娘,你這些柴火在哪兒撿的?”
柳紜娘沒好氣道:“林子裡,還能是哪裡?有點好東西都往你娘家薅,連我敷小雞的母雞都要抱走,你娘也好意思。”
錢小喜被訓斥一頓,心頭格外難受,低著頭道:“娘,我也是嘴快,都答應了的事,若是食言,我娘不高興,又要念叨阿海幾年沒消息……娘,我是真不想改嫁,逼急了我乾脆死了算了。”
這些話,錢小喜以前也經常說。
兒媳願意給兒子守著,薑蘆花是很高興的。於是,在錢小喜被娘家逼迫改嫁時,她都是能退則退。
“你是姐姐,你弟妹生孩子沒吃的,跟你有何關係?不該你的事,彆往身上攬!”柳紜娘說著,進了廚房準備做飯。
說是做飯,就是一些粗糧和青菜煮一鍋,好不好吃不要緊,關鍵是能糊口。
錢小喜站在一旁,試探著道:“娘,明天趕集,我想去一趟。”
“家裡沒東西買,彆去了,明日跟我一起砍柴吧!”柳紜娘語氣不容反駁。
錢小喜發現今日的婆婆似乎變了性子,特彆難商量。要不是她態度和緩,錢小喜真的要懷疑那個矮牆外的人是她了。
“娘,我月事帶不好用,得去買新的。”
這種事,一般都得自己去。
柳紜娘想了想:“你表嫂娘家有喜,她要去置辦賀禮,我讓她幫你帶。”
那年征兵村裡走了十來人,獨居的女子挺多,但大部分都和家裡的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她們就婆媳倆相依為命,很容易被人欺負。薑蘆花之所以隻擔憂生計而不怕流言蜚語,一來她性子強勢,從不怕與人吵架。二來,她娘家離得近,且常來常往,農忙時她娘家那些兄弟和侄子都會來幫忙。
她們和薑家來往密切,幫忙買東西很正常。
錢小喜想去鎮上買點藥,但這事又不能直說。被婆婆拒絕兩次,她不好再執著。
柳紜娘知道她要乾好事,自然不會隨她的意。
婆媳倆相對無言,用完了晚飯,又有人敲門。柳紜娘率先跑出去開,門口站著的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婦人,手中抱著個孩子,還端著一碗米,笑吟吟道:“大娘,我來還你家的米。”
來人是鄰居,說起來還頗有些淵源,方才和錢小喜在破屋鬼混的男人,就是麵前婦人的夫君孫明槐。
“你們先吃著,彆這麼客氣。”話是這麼說,柳紜娘已經伸手接過了碗。
薑蘆花也是後來才知道,孫明槐的妻子高氏早已知道他在外頭跟錢小喜的那點事。若是沒猜錯,高氏不隻是還米,還是來看看婆媳倆的相處的情形。
果不其然,柳紜娘剛轉身,就聽高氏笑著問:“小喜妹妹呢?”
柳紜娘頭也不回:“洗碗。”
“這樣啊。”高氏試探著道:“剛才我好像聽見有人吵架,以為是你們這兒。”
“你聽錯了。”柳紜娘將碗拿了回來塞到她手中:“我一天忙裡忙外累得半死,哪有空跟她吵架?”
“小喜妹妹也挺乖順啊。”高氏笑吟吟道:“阿海走了那麼多年她都沒有改嫁,這般用心,大娘可要對她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