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孫四富眼中一片茫然。
他何時使喚她下毒了?
他又沒和人結仇, 何時想毒死人過?
若是沒記錯,分明是這個女人要下毒,然後找他幫忙。他當時也糾結了一番, 還是周六娘再三保證, 無論事情成與不成, 都絕對不會招認他, 所以他才出手的。
現在是怎麼回事?
隻愣了一瞬, 孫四富立刻明白,這女人要以此威脅他!
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怒道:“你這是何意?當初明明是你……”
“當初的事情如何, 隻有你知我知。”周六娘不客氣地打斷他:“我隻是想要回自己的銀子, 如果你們夫妻倆老實還給我, 什麼事都不會有。若是不給,休怪我不客氣。”她眼睛血紅,裡麵滿是狠辣:“你不給我留活路,我臨死前, 一定會拉你墊背。”
孫四富:“……”
暗中來往多年, 周六娘在他眼中一直都是知情識趣的, 還是第一回這般咄咄逼人。
他也明白, 不能把人逼急了, 現在的周六娘像一頭孤狼, 仿佛隨時會跳起來咬人,還是不見血不罷休的那種。他緩和了語氣,一臉無奈:“我又不知道你給了多少。”
“就兩樣首飾,還有十兩銀子。”周六娘看他服了軟,心下微微一鬆。
“你讓她還給我,我即刻就走。且往後一輩子都再不會出現在你們麵前。”她已經想過了, 在這高山鎮,她已然名聲儘毀,再留下來,隻會被眾人指指點點。也彆想再嫁良人。
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離開,去彆的鎮子過活。
孫四富抹了一把臉:“我去跟她商量。”
“你們倆少耍花招。”看著他轉身,周六娘並不放鬆,提醒道:“如果你成了殺人害命的惡人,你那幾個孩子也會受牽連。如果那女人真的在乎你,也在乎孩子的話,一定會甘願把銀子還我。”
孫四富腳下頓了頓,飛快去了前院。
柳紜娘看到二人去了後院商量,然後就看到孫四富臉色鐵青地出來。
周六娘重新走到她身邊蹲下。
柳紜娘側頭看她:“你有了治他的法子?你拿給我們下毒的事,威脅他了?”
一猜就中。
周六娘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她眼中神情:“你彆亂說。”
柳紜娘點了點頭。
接下來,院子裡所有的人都發現,四房的屋中夫妻倆吵得厲害,趙氏又哭又喊。孫四富似乎搶了她的東西,到院子裡後直接塞到周六娘手中:“趕緊走。”
周六娘打開手裡的包袱,滿意地笑了笑。
“保重。”
語罷,轉身就走。
柳紜娘也跟著出了門。
*
看著婆媳倆離去,孫四富歎了口氣。趙氏很不甘心:“她勾引我男人的事,就這麼算了?那麼多的銀子……”
孫四富心裡也難受,他也不願意把銀子送人。聽到妻子抱怨,忍不住道:“難道你想讓我坐牢?”
趙氏不敢再說了。
邊上其餘的幾房暗地裡交換了眼神,對此樂見其成。銀子這麼好的東西,誰不想要?
先前聽到周六娘說四房手頭有二十多兩,他們確實動了心,也想分一杯羹。但他們也不傻,這銀子總有來處。萬一周家計較起來,他們誰也跑不了。
再說,周六娘賴在這裡不走,就是為那些銀子。如果他們拿了,她一定不會甘休。
苗青鳥也坐在一旁虎視眈眈……還是老實過自己的日子。
從來沒有擁有過,他們並沒有不舍。
而擁有過的人,比如趙氏,好多次摟著銀子睡覺,拿著那兩樣首飾看了又看,還暗地裡戴了不少次,早已把那些東西當作自己的囊中之物。現在拿走,真的跟割她的肉一般疼痛。
或者說,如果割肉能把銀子留下的話,她寧願少塊肉。
孫四富也挺難受,讓妻子哭得泣不成聲,咬牙道:“先安頓家裡,等我找到了她的落腳地之後……再悄悄把銀子拿回來。”
最後一句話,聲音極低,隻有夫妻二人聽到。
孫家院子裡的事婆媳兩人不知,周六娘出了門後,腳步輕快地直奔鎮子外,看那模樣,似乎一刻也不想在鎮上多留。
柳紜娘跟著走了一路,周六娘心裡愈發不安,忍不住道:“既然我們再無關係,你跟著我做甚?”
“誰說沒有?”柳紜娘反問:“當初你給我們母子倆下毒的事,雖說我們沒有中毒,但那是因為我生性警覺,要是我大意一些,現在哪裡還有命在?”
周六娘一顆心直往下沉,剛才還輕鬆的腳步頓時變得如千斤重。這女人不想放過她!
她動了動唇:“我已經補償你了。”
“你補償的是當初你和人暗中苟且虧待了我兒子之事,下毒的事還沒說呢。”柳紜娘朝她伸出手:“把銀子給我,這事就算了了。否則 ,我就去公堂上告你和奸夫一起謀奪我嚴家的家財。你若是覺得自己沒錯,儘管現在就走!”
周六娘再也挪不動步子。
她緊緊捏著手裡的包袱,咬牙道:“我分你一半。”
“我要全部。”柳紜娘麵色淡淡。
前婆婆並沒有出手搶奪,可周六娘就是覺得,自己留不住手裡的包袱。她眼睛一眨,落下了淚來:“你想逼死我嗎?”
柳紜娘冷哼:“我隻是逼,又沒讓你去死。你可是直接給我們下毒了的。”她語氣不耐:“不給是吧?”
她轉身就走:“我現在就去衙門告狀。”
周六娘心下一慌:“彆!”
眼看前婆婆頭也不回,她追上前將手裡的包袱塞給她:“給你。”
柳紜娘接過那個包袱,似笑非笑道:“這可是你要給的。”
周六娘心底恨得咬牙切齒。
柳紜娘假裝沒看見,將包袱皮塞給她,拿走了裡麵的東西,笑著轉身:“我就知道這一次回來有好事。”
周六娘:“……”
她又怒又恨,卻又拿她無法。隻恨自己當初手軟,一次不成,就該再買藥灌給他們,永絕後患才好。
後悔也無用,周六娘站在原地,冷得周身僵直,一時間又覺前路茫茫,天大地大,竟無自己容身之處。
饒是如此,她也沒想過要去死,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縣城的方向而去。
她不敢去城裡,想著去各個村子裡打聽一下,看有沒有人願意收留自己,或者……乾脆把自己嫁了。
柳紜娘心情不錯,路上買了些菜,回家後好好做了一頓飯,還拿出了從縣城買回來的酒。
而格外注意周六娘行蹤的孫四富夫妻倆,聽說她離開時前婆婆還追上去說了會兒話,又有人說周六娘離開鎮子時失魂落魄……二人頓生不好的預感。
可當時就婆媳倆在,壓根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兩人懷疑周六娘把銀子送了人。
於是,柳紜娘一頓飯沒吃完,趙氏就上了門。
“表嫂,那天我去找六娘的事,現在已經說清楚了。當時我拿的好處,可全部還給她了的。往後你可彆再說我占她便宜的事。”
柳紜娘正在收碗:“你們請我去作證,我隻說了自己看到的事。你放心,我這個人不喜歡道彆人的是非。再說,我明天就回新家,往後也不會常回來。”
趙氏並沒有放心,或者說,這不是她的來意。
“我聽說你去送六娘了?”
柳紜娘點了點頭:“送她一程,順便要點賠償。”
趙氏眼皮一跳,緊張地問:“她賠什麼了?”
柳紜娘反問:“你又不是我的誰,我憑什麼告訴你?”
趙氏:“……”
她心裡像是有一萬隻貓在抓,格外難受。忍不住道:“她欠你什麼了?”
“當初她給我們母子下毒的事還沒了呢。”說到這裡,柳紜娘頓了頓:“說起來,這事還和你們夫妻倆有關。下毒的人是她,可你男人也幫著買藥了。二人苟且不說,還想謀財害命,她的那份賠償了,你們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