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紜娘接過藥碗聞了聞,確定裡麵有自己加進去的藥,這才喝下。
當日午後,夫妻倆去後院的地裡拔草,趁著這點空檔,柳紜娘又去了廚房把今日配的藥打開增減一番,她背對著門口,剛把藥包完。就聽到餘梅花的聲音:“娘,你在做甚?”
柳紜娘頭也不回:“我想幫你做晚飯。”
話落回頭,看到了餘梅花眼中的詫異。
她彆開臉,在回過頭來時,已恢複了一臉平靜:“娘,您好多了嗎?”
“是。”柳紜娘打了個嗬欠:“沒那麼痛了。”
餘梅花麵色驚疑不定,想到什麼,轉身就往院子外走:“我娘剛剛托人帶話,讓我回去一趟來著。您彆亂動,家裡的事都交給我,趕緊回去歇著。”
話音落下,人已經消失在了院子裡。
孟成禮從後院走出:“娘,我也去瞧瞧。”
院子裡無人,柳紜娘沉吟半晌,緩緩出了門,這位鄰居看到她在路上轉悠,都挺歡喜。
“他嬸,你這真的好轉了啊!看來李大夫醫術確實高明。”
更有那自覺和廖小草親近的人,苦口婆心地勸:“李大夫把你治好了,你可不能再說人是庸醫。梅花都跟我說了,人家也看不出來你到底是怎麼中的毒……那是救命恩人,你得記著人的恩情……”
柳紜娘胡亂搪塞了幾句,又道:“我身子沉得很,總覺得跨不過這個坎去。梅花她好像生我的氣,不願意與我多說,我手頭那些銀子……”
話說到這裡,她聲音頓住,一副失言的模樣。勉強笑了笑後,道:“他大娘,你忙你的,彆聽我絮叨。”
麵前這位是廖小草娘家遠房親戚,聽到這話後,若有所思。
廖小草記憶中,這人確實好心,但也愛自作主張。彆的不說,廖小草嫁人之後,自覺對娘家仁至義儘,從來不肯親近。而廖家那邊自然是不想放過廖小草這門不錯的親戚,上門碰了釘子後,便四處找人想要拉近關係。這人就挺熱心,十年如一日的想要撮合廖小草和娘家。
傍晚時,家中來了客人。
來的是廖家人,他今年已經四十多歲,孩子生了三個,孫子都有了倆。來的時候,還帶了一隻雞。
“小草,你好些了嗎?”
廖家兄妹眾多,屋中塞得滿滿當當,看著柳紜娘的眼神裡滿是急切和擔憂。
但柳紜娘知道,這些都是裝的。
男人們不好離床太近,還是廖小草的姐姐坐了過來,她一臉擔憂,握著柳紜娘的手苦口婆心地勸:“五妹,咱們都是血濃於水的親生兄妹,當年那些事,確實是我們對不住你。但那時候我們兄妹年紀都小,家裡的事也輪不到我們做主啊!這些年來,爹娘無時無刻不在後悔……都過去的事,咱們就彆記著了,成麼?”
她歎口氣:“娘想過來看你,又怕惹你生氣,加重病情。”
餘梅花夫妻倆正在廚房燒水,準備招待客人。
柳紜娘垂下眼眸:“我懷疑有人對我下毒,三姐,你能幫我請個大夫過來瞧瞧,如果真的有人下毒,你再幫我報個官,行麼?”
廖小薔一臉驚訝:“誰會對你下毒?”話問出口,皺眉道:“我都沒有去過府城,不敢去衙門啊!我聽說想要告狀,得先挨二十板子。”
這些都是道聽途說。
民告官,確實要先挨二十板再說話。但普通百姓之間,就沒有這個規矩。隻要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有冤屈,大人就會接案子。
廖小薔越想越覺得此事不能做,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那不成,我家裡還有事。你不知道,滿倉最近正在相看,要幫他籌備婚事,家裡的屋子得扒了重修一間,天天都請著人,我得做飯招待,一步都走不開。五妹,咱們都是鄉下人,誰會衝你下毒?”她一臉的無奈:“梅花伺候你儘心儘力,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此,難道她會害你?”
柳紜娘掏出了一兩銀子:“隻要你去,這就是你的。”
廖小薔眼睛一亮,頓時心動不已。
村裡的人,各家都不寬裕。遇上年景不好的時候,連肚子都填不飽。廖小薔身子弱,嫁的夫家當年看著還行,但家裡兄弟多,生下來的孩子也多,現在還沒分家,都是長輩做主。因此,廖小薔手頭的銀子很是有限,等下孩子等著成親,這一兩銀子,用處大了去。
看到銀子,邊上的廖家兄弟都眼睛一亮。
廖大哥上前一步:“小草,三妹不得空,我幫你去請!”他一臉急切:“你要請哪個大夫?”
邊上的廖二哥急了,這種好事,怎麼能把他撇到一邊?
他也上前:“小草,咱們兄妹之間實在不必客氣,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言語。我家三狗子經常生病,鎮上的大夫我都熟,你要請哪一位?”
廖四哥讚同道:“對的。”他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壓低聲音道:“梅花看著是挺好,可有句話叫知人知麵不知心,麵上孝順,萬一心裡藏了奸呢?五妹,你是不是懷疑她?”
他和廖小薔是一卵雙生,兩人都體弱,但也同樣聰明。
要不然,當初孟家上門求娶,也不會避開廖小薔而取了廖小草了。
柳紜娘不欲多說:“反正,先請幾個大夫過來,看了再談。”
廖家人心裡都有些後悔,覺得不應該結伴而來,這要是來的隻是一家……那可是一兩銀子。
現在卻隻能見者有份,幾人分下來,已經不多了。不過,也總比沒有好,眾人下意識地瞞著了餘梅花夫妻倆。
翌日早上,天剛蒙蒙亮,孟家院子裡就熱鬨起來。
不為彆的,隻因為孟家把鎮上的三位大夫都請了過來。柳紜娘聽到吵鬨聲,推開窗戶。
餘梅花已經迎到了門口:“這是何意?”她一臉茫然:“我們沒有請大夫啊!”隨即正色道:“我娘已經好轉了許多,不需要看大夫,幾位請回吧。”
廖大哥站著最前,道:“五妹昨天疲憊成那樣,我們實在不放心,家裡的爹娘聽說之後一宿沒睡,今兒一大早就讓我們兄妹去鎮上請大夫來瞧病。梅花,這是我們娘家人的心意,又不要你出銀子。你再攔著,可不太合適。”
娘親舅大,無論是誰,對著親舅舅都得客氣著。
餘梅花一來是不敢攔,二來也攔不住。
柳紜娘起身坐到了床邊,道:“李大夫說,我是吃了不合適的東西才會如此。但我總覺得山上的野果子沒那麼毒……”
三位大夫一一上前把脈。賀大夫最後,皺著眉道:“這看著像是吃了耗子藥。”
他回頭看向其餘兩人:“你二人覺著呢?”
餘梅花站在一旁,已然麵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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