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水聲很大, 仿佛是有人在泳池裡遊泳發出的聲音。
裴鶯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她現在頓感一陣涼意從腳後跟升了上來, 這個點, 應該不會有人在泳池裡遊泳吧。也許是她誤聽了吧。
她在原地糾結了幾秒, 然後轉身繼續往樓梯口那麼走, 隻是她還沒走動幾步, 又是一陣水聲。
而且這次的水聲比剛才那次還大,大到她無法忽略。
裴鶯鶯聽說過好奇心害死貓這句話, 但古怪的事情真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還是無法抑製住內心的好奇。她轉頭看向了泳池那邊。
這個點是真的有人在裡麵遊泳嗎?
她端著水杯往泳池那邊走了過去。裴鶯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她又緊張又害怕,希望自己走到泳池那裡,什麼都沒看到。
她走出了後樓。
再走了幾步。
裴鶯鶯看向了泳池,但泳池裡什麼人都沒有, 水麵平靜地如一張紙,連波瀾都沒有。
她頓時鬆了口氣,重新轉回身準備回房,甚至因為恐懼頓消, 還悠閒地喝了口水。她那口水剛通過咽喉進入食管, 裴鶯鶯第三次聽到了水聲, 這次她離泳池比前兩次都要近,所以聽得清清楚楚。
她渾身都僵硬了。
今晚一點風都沒有。
就算有風也不會讓泳池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裴鶯鶯再次轉過了身, 她猶猶豫豫地往前走了幾步, 在她離泳池隻剩五十厘米的時候, 她好像看到什麼東西在水底一閃而過。裴鶯鶯呆了一下,然後迅速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她甚至因為太想看清,還往前走了小半步,探出頭往泳池裡看。
這一看,她的半條命都要丟了。
裴鶯鶯抬手捂住了唇,她嚇得臉色慘白,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心中一片駭然。
她剛剛是看到了什麼?
白色的蛇尾在水底一閃而過?
她快連手裡的杯子都拿不穩了,手一直抖得不停。
那條蛇尾比她整個人還粗。
裴鶯鶯隻看清了一瞬,然後那條蛇尾就在水裡消失了。
是幻覺嗎?
可是她明明看清楚了。
裴鶯鶯再也不敢停留了,她扭過身就想跑回房間,但她才跑了一步,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卷住了她的腰身,下一瞬,裴鶯鶯就跌進了泳池裡。
她手裡拿著的水杯碎在了泳池邊。
冷水一下子包圍住了裴鶯鶯。
她掙紮著想從水裡冒出頭,但是什麼東西一直纏著她的腰,拖著她往水底遊去。裴鶯鶯快被嚇哭了,她想扯開自己腰上的東西,但她什麼都摸不到,可是她又能明明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
是她剛剛看到的蛇尾?
這泳池裡難道藏著一條蛇?
裴鶯鶯不會遊泳,上次在落海已經給她嚇出了陰影,這次更是讓她怕到極點,她甚至都弄不清她為什麼會摔進水裡,也弄不清是什麼東西拖著她。
她忍不住哭了,手腳並用地掙紮著,她想求救,可是一張嘴,口裡就灌進了水。
有沒有人可以救她?
她不想死。
她還想做很多很多事。
“咳咳。”
裴鶯鶯猛地浮出了水麵,因為嗆水,她咳得撕心裂肺,不過她這時還感覺到有東西纏在她的腰上。她害怕地直發抖,眼裡含著淚,想爬上岸,不過那東西慢慢地收緊,像是在捉弄她一般,仿佛真有一條無形的蛇尾,那蛇尾的尖端正在她的腰部之下輕輕拍打。
動作輕佻而狎昵。
裴鶯鶯嚇得快不敢動,這個泳池有三米深,但是她現在是浮在水裡的,對於她這個一個完全不會遊泳的人來說,簡直是奇跡,所以這水裡真的有東西。
那東西把她拖進了水裡,捉弄她。
“救命。”裴鶯鶯小聲地抽噎了一聲,她怕得連大聲說話都不能了,隻能發出微弱的聲音,“姐姐……嗚嗚嗚,救我。”
那條在她腰上作惡的東西似乎停頓了一下,隨後便再一次拖著裴鶯鶯往水底去。
這一次裴鶯鶯隻能屏住呼吸,連掙紮的力氣都快沒有了,而突然,她碰到了池壁處的樓梯。裴鶯鶯立刻伸手抓住了樓梯,用儘全身最大的力氣往上爬去,而在她的腳踩到第一個階梯時,她腰上的東西似乎鬆開了。
裴鶯鶯來不及細想,她連忙爬了上去,連停下來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她直接往樓裡衝去。她渾身濕透,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雜亂腳印。裴鶯鶯從沒有跑得那麼快過,她衝進了自己的房間裡,然後立刻把房門給關上了。
關房門的那瞬間,她的手還在抖,無法控製。
裴鶯鶯一張小臉早就變得青白,一頭秀發全部濕透,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滴落進她的脖頸間。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滑坐在地,胸腔裡的心臟依舊跳得很快,像是要從裡麵出來一般。她害怕地抱緊了自己的腿,眼神驚恐而不安。
這個房子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有鬼?
還是有妖?
這房子看起來這麼古樸,是不是慘死過人?
裴鶯鶯腦海裡閃過無數恐怖片的鏡頭,嚇得她臉色更白了。
慧姨讓她晚上十二點之後不要出房門,是知道這裡晚上邪門嗎?
她的大腦裡現在亂七八糟,無數紛亂的思緒堆積在一塊,但最後都隻會讓她感到害怕。
裴鶯鶯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膝蓋間,身體依舊在微微輕顫。
而與此同時,她的眼皮也越來越重,重到她根本睜不開。
……
裴鶯鶯猛地睜開眼,她有些愣地看著頭頂上方雪白的天花板,再扭頭看了下坐在她枕頭旁邊的白熊娃娃。她現在在床上。
她眨了下眼,掀開被子看了下自己,她穿的是昨晚洗完澡換上的睡衣,乾的。
裴鶯鶯更懵了。
她下了床又走到書桌旁邊,桌子上的水杯完好地放著,裡麵還有小半杯水。她摸了一下,水是冷的,像是放了很久了。
昨夜的一切是夢?
她呆呆地摸了下自己的腰,可是好真實啊。
夢境會有那麼真實嗎?
不過如果不是夢,她的水杯應該是碎的,而且她的衣服也應該是濕的。
突然,房裡的電話響起了。這才把裴鶯鶯的思緒給拉回來。
她接了電話。
“二小姐,起床了嗎?下來吃早飯吧,今天炸了你喜歡吃的油條哦。”慧姨的聲音在那邊響起。
“謝謝慧姨,我馬上下來。”裴鶯鶯在要掛掉電話之前,突然問了慧姨一個問題,“慧姨,你之前為什麼跟我說晚上十二點之後不能出房門啊?”
“哦,因為大小姐,她晚上十二點之後討厭人發出任何一點聲音,而且大小姐她晚上有時候會睡不著,去院子裡走走,但又不喜歡看到其他人,所以哪怕是我們這種住得特彆遠的,也不可以晚上十二點再出房門。”
隻是這個原因?
“二小姐,怎麼了嗎?”慧姨有些疑惑地問。
“啊,沒事。”裴鶯鶯連忙說,“我先去洗漱了。”
她掛掉了電話。
裴鶯鶯倒是鬆了口氣,如果昨晚隻是做了一個夢,那便再好不過了。她甩了甩頭,努力將昨晚那駭人恐怖的一幕全部甩掉。不過裴鶯鶯路過泳池的時候,還是心有餘悸地多看了幾眼。
到了主樓的餐廳,裴鶯鶯發現今天隻有她一個人用早餐,不禁好奇地問了下季棠。
畢竟昨晚季棠跟她一起回來的。
慧姨把牛奶放到裴鶯鶯的右手邊,“大小姐夜裡感冒了,現在還在房裡休息。”
“姐姐生病了?”裴鶯鶯驚了一下,“病得重嗎?要不要請崔大夫過來看看?”
慧姨對裴鶯鶯笑了笑,有些無奈地說:“大小姐平時最討厭打針吃藥,一個小感冒更不喜歡見醫生了。二小姐趕快吃吧,免得冷了。”
她說完便走出了主樓。
裴鶯鶯咬了一口油條,糾結了許久,決定待會去看一下季棠。
……
裴鶯鶯第一次走到季棠的房門口,季棠的房間跟她的房間不太一樣,門就不一樣。裴鶯鶯的房門是木製推門,而季棠的門是可以上鎖的門。
她抬手敲了敲門,“姐姐?”
裴鶯鶯敲完門特意等了一下,裡麵好像沒有聲音。
她愣了下,再次敲了下門。
這次她聽到聲音了。
“誰?”季棠的聲音似乎很嘶啞,而且語氣略微有些奇怪,裴鶯鶯從沒聽過她這種語氣。
裴鶯鶯眨了下眼,突然覺得自己來看望季棠是不是有點太唐突了,她有些慌張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小心翼翼地說:“姐姐,是我。”
裡麵再度陷入安靜,不知過了多久,裴鶯鶯才聽到季棠的聲音。
“進。”
裴鶯鶯伸手擰開了門。
一打開門,她就有些愣,因為季棠的房間跟她想象不太一樣。季棠平時穿衣風格基本都是色彩濃麗,而她的房間是極其簡單的黑白灰,性冷淡到了極點。
房間裡也沒有多餘的家具,隻有一張大床,甚至連床頭櫃都沒有。
季棠正靠坐在床上,她似乎真的病了,臉頰泛著桃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門口的裴鶯鶯。
裴鶯鶯對上季棠的眼神,莫名有些發怵,她遲疑地站在門口,更後悔自己的衝動了,她似乎不該來的,可是季棠生病了,她當妹妹的,理當要過來慰問一下的。
裴鶯鶯手指都忍不住纏繞在一起,好半天,她才往房裡踏了一步,邊踏進去,一邊說:“姐姐,我聽慧姨說你生病了。”
“把門關上,過來。”
季棠語氣很冷淡地吩咐道。
裴鶯鶯照做了,隻是越走過去越心裡有種不安感,這種不安來源於哪,大抵是今天的季棠看起來跟往日不太一樣。她雖然依舊美麗,但那雙眸子此時冷冰冰地看著裴鶯鶯,一點溫度都沒有,仿佛她此時成了冷血動物,而她的唇色卻嫣紅過了度,像是打翻在畫布的紅酒酒漬,暗紅濃烈。
“姐姐。”裴鶯鶯走到了床邊,她有些緊張地看著對方,“你現在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去看……”
她口中的“醫生”二字還沒有說出口。
季棠已經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幾乎三秒不到的時間,裴鶯鶯被猛地壓倒了床上,季棠雙手撐在床上,從上而下地俯視著她。
裴鶯鶯完全愣住了,她唇瓣抖了抖,好久才顫顫巍巍擠出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姐姐,你怎麼了?”
季棠現在看起來好可怕。
她眼珠子很黑,但眼白似乎有點泛紅,隱隱透著詭異之相。
那張美麗的麵龐離裴鶯鶯如此之近,她此時隻感覺到害怕。
裴鶯鶯把臉扭到一邊,想從季棠的身下鑽出去,但是她才剛剛動了一下,她的腰就被摁住了。季棠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這力氣幾乎讓裴鶯鶯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碎掉了。
裴鶯鶯倒吸一口氣,眼淚都疼了出來。
她現在更慌了,帶著點哭腔求季棠,“姐姐,我……我錯了,我現在就走。”
季棠猛地低下頭,她的長發垂落到了裴鶯鶯光.裸的脖子處。裴鶯鶯今天穿了一條到小腿處的長袖裙,墨綠格子的,都說墨綠襯膚白,此番更是。因為天氣冷,裴鶯鶯還穿了一條到大腿處的白色長筒襪。季棠狐眼微微一轉,手探了進去。
裴鶯鶯眼睛一下子瞪圓了,她再顧不得其他,猛地掙紮了起來,可是季棠的力氣太大了,她幾乎沒有反抗之力。
當冷空氣碰觸到她腿上肌膚,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立刻冒了起來。
裴鶯鶯整個人扭成了張弓,她惶恐地看著季棠,長睫上還掛著一滴淚珠。
因為被季棠的動作嚇到,連哭都忘了。
當遊走的士兵漫步在白色的長街,粉色夕陽便籠罩了下來。整個城市恢複成最原始的樣子,褪去了墨綠的裝飾。這座城市有著曼妙的曲線,彌漫著少女的芬芳,這種芬芳像是香水鋪的味道,也像是麵包房的味道。
季棠低頭嗅了一口。
紅唇微勾。
士兵以唇熱吻這座城市,神情虔誠而癡迷。
裴鶯鶯的唇瓣裡漏出一聲哭腔,但很快又消失在雨聲中。
纏綿悱惻的細雨,滴滴答答落了一身。
雨洗滌了這座城市,士兵的遊行仍在繼續。
士兵不知疲倦,大膽地、熱烈地問候著這座城市,在這座美麗的小城留下自己的印記。
雨水之後,城市便開了花。
一朵朵,靡麗的,綻放得濃麗而色.氣。
“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
季棠抬起頭,赤紅的眼裡明顯閃過一絲不悅。
慧姨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大小姐,要喝藥了。”
裴鶯鶯趁這空檔連忙從季棠身下爬了出去,她隨便抓著已經有些爛的墨綠裙子往自己身上一套,臉上的淚吧嗒吧嗒地掉。季棠無聲地笑了下,她換了個姿勢,斜躺在床上,一條長腿微微彎曲,看著裴鶯鶯慌不擇路地套上衣服,再跌跌撞撞地逃離她的視線。
慧姨看著裴鶯鶯從季棠的房裡衝了出來,不免歎了口氣,她走進了季棠的房間,反手將門關上,眼裡帶著明顯的不讚同。
“少爺,你這次實在是衝動了。”
季棠伸舌舔了下自己的唇瓣,輕聲道:“兩次,都是她自己送上來的。我饒過她一次了,是她自己蠢。”
“少爺,她隻是個人類女孩。”慧姨不免說道,“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適的,少爺你不能毀了她。”
季棠轉眸看向窗外,眼底陰鬱而恐怖,“等我回去,我一定殺了那個女人。”
……
裴鶯鶯回到房間就躲進了浴室裡,她把自己泡進了浴缸裡,墨綠色長裙慘兮兮地躺在地上,像是失去生命力的小樹苗。她一直在抖,從牙關到身體,每一處都在抖。
季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裴鶯鶯眼裡幾乎一串一串地滑落。
她嘗到了自己的血腥味。
那味道充斥她的口腔,難受讓她想吐。
突然,她抬頭驚恐地看著浴室門,因為她聽見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