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的算是賓主俱歡。施家父母就算是再挑剔, 麵對美食也會敗下陣來。更何況他們心裡還有其他想法,不但不需要挑剔, 還隻想和葉家交好。
施晟禦兩次似乎無意間提起了葉媽媽的父親, 但是都被彆人略過或者無視了。他琢磨了片刻, 覺得這個話題在葉家雖然不是禁忌, 但似乎並不願意提起。
他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把目光放在了葉逢海身上。
葉逢海察覺到施晟禦的目光, 有些納悶。他看出來了施家父母欲言又止的神態, 隻是不知道他們究竟想要說什麼。
難道又要提芸豆豌豆的姓氏?那樣會不會吵起來啊?或者是說讓自己去帝都?哦, 如果是這種話,最好說都不要說。
葉逢海一肚子的想法, 腦子裡閃現出各種家庭倫理宅鬥劇,總覺得自己爸媽和施家父母還憋著什麼大招,就等時機來臨之時伸手引動天雷地火,來個互相傷害。
飯後,葉媽媽帶著施夫人要去四處溜達。
山坡上的切花玫瑰和劍蘭雖然種的有些晚, 但是長得快的已經含苞待放了。路邊的向日葵格桑花也開的正豔,新一批的油菜也開了花,金燦燦的招人喜歡。去年在山坡上種的那一批果樹今年也都成活下來,不過現在不是花期,但是卻掛了滴溜溜圓的小果子,毛茸茸的可愛。
施晟禦跟葉爸爸聊了一會兒, 葉爸爸熱情的邀請施先生去看他的豬和牛, 被施晟禦婉言謝絕。
葉爸一臉可惜, 又有些坐立不安。沒有了葉媽媽從旁邊陪伴著的葉爸本來就緊張,他絞儘腦汁的想找什麼話題,可是茶葉什麼的都聊過了,再聊一遍有些不太合適。聊他的豬啊牛吧,眼前這位貴客明顯不感興趣。
施晟禦看出來葉爸爸的不適應,笑道:“葉老弟有什麼事趕緊去忙,有小海陪著我就行了。”
“那行。”葉爸爸立馬把兒子賣了,“大娃,你陪陪……”他把老丈人三個字咽了下去,表情有些糾結,不知道要稱呼什麼。
“我知道了,爸你去忙吧。”葉逢海隻好把話頭接了過來,然後就看自己親爹一溜煙的跑了。
葉逢河吃過飯就拋下老哥溜了,如今客廳裡隻剩下了施晟禦和葉逢海。
施晟禦其實每次看見葉逢海都有一種兒媳婦是男人的詭異感,在他的認知裡,跟兒媳婦溝通的應該是自己老婆才對,可是兒媳婦如今是個男的,總不好總讓施夫人去找他聊天,不太合適。
葉逢海燒水泡了茶,洗過杯子遞給施晟禦一杯,道:“我看施先生今天似乎有些話要跟我們說?”他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證明覺得施晟禦想要說的話是跟葉家有關。
施晟禦抿了口茶,笑道:“是有一件事,總在考慮當說不當說。”
葉逢海道:“我想知道是什麼類型的事。”
中國話博大精深,當對方說這種“當說不當說”的句型,包含的意思就是這些話有些冒犯,但是我希望能說出來讓你們知道。
施晟禦想了想道:“關於你們的身世,和你們另一個親人。”
葉逢海拿著茶壺的手一頓,他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向施晟禦,“另一個親人?怎麼回事?我母親是獨生女,不可能會有另一個親人。當年她有個義兄,但是早就因為某些利益關係離開這裡不會回來了。”
施晟禦擺擺手道:“你彆緊張,不是義兄,按說應該是你母親另一個親人。”
葉逢海的表情變幻了半天,最終淡定下來道:“哦。”
施晟禦見葉逢海這個反應,有些納悶又有些好笑,“似乎你並不感興趣?”
葉逢海道:“是不太感興趣,畢竟都這麼多年了,我外公也已經去世。上一輩的恩怨瓜葛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什麼影響。這麼說吧,施先生……”他給施晟禦補了茶水,“如果對方現在勢力很大,很有錢,那麼我並不希望和自己家有掛鏈。我們隻想做個山裡的山民,安安靜靜的過一生。如果對方很窮,我反而更不想讓母親知道。我母親會心軟,會難過,這是做子女都不願意看到的事。”
施晟禦忍不住笑了,他輕聲道:“小海,如今你們也不是普通的山民了。你是我們施家的兒婿,你弟弟葉逢河是嶽家當家人的愛人。而且程家跟你們的關係也相當不錯,雖然隻是利益維持,但是這個世界上隻有利益維持的關係才是最堅定的。你也好,你弟弟也好,早晚要走到前麵來,而不是總在被保護的羽翼下生存。我想,你們也應該並不會喜歡這種情況發生吧?”
葉逢海放下茶壺,有些沉默。
施晟禦能看得出來,葉逢海的防護心很重。或者是葉家人都這樣,或者隻是葉逢海兄弟倆這樣。他們努力的守護著這一方小天地,努力的給家人和孩子最好的生活,然後也努力的抵觸著他們不了解不明白的外部世界,不想被那些亂糟糟的東西侵染了自己守護的東西。
但是,這是不行的。葉逢海以後是需要與施雲飛並肩的人,然而施雲飛情商太低,所以葉逢海就要更堅強更包容。
施晟禦道:“你應該問問我,那個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如今如何了。”
葉逢海抬頭看他,“那個人……”
施晟禦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又轉回眼神看向葉逢海,道:“馮老先生一直單身,他對我們說他有個愛人,但是因為他的原因,愛人離開了,生死不明。”
葉逢海道:“能被施先生稱一句馮老先生,想必這人身份地位不低吧?”
施晟禦點點頭,道:“應該說是馮老將軍,八十多歲的人了,現在閒賦在家種種花養養魚。我在他那裡見到了幾張照片,是馮老將軍年輕的時候與一名漂亮男學生的合影。他說……那個學生就是他的愛人。”
葉逢海沉默。
“馮老先生找不到他們在哪裡,隻是在心裡默默希望著,期盼著,他的愛人在遠離他的地方能夠好好生活,他的孩子也能健康快樂的成長。”
葉逢海蹙眉。
施晟禦道:“那個學生已經把這個秘密告訴了馮老先生,馮老先生直覺他應該會有個孩子。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孫子,重孫子,怕是要高興地跳起來。”
施晟禦道:“我知道這對你,亦或者你們來說有些突然。可是馮老先生因為當年那件事與家族的人並不和睦,這些年甚至已經半脫離了馮家。如今的他,怕是隻有你們這些親人了。”
施晟禦道:“他已經八十多了,誰知道他還能有幾年呢。”
“彆說了,我想想。”葉逢海有些焦躁,“我母親也快五十了,不年輕了。”
“我知道,所以這件事我是和你說,而不是直接與你的父母說。”施晟禦端起麵前的杯子喝了口茶,笑道:“有些冷了。”
葉逢海重新燒了水,並將那一杯冷茶潑在茶台上。
“你怎麼知道,和馮老先生合照的那個男學生,就是我外公?”葉逢海理順腦子裡雜亂的情緒,問道。
施晟禦的表情有些微妙的變化,他想了想道:“一開始得知你在這裡,雲飛也來找你的時候,我就讓我的屬下來這裡住了一段時間。”他把施月朗做的事安在了自己身上,就是怕以後大兒子與葉家產生嫌隙。
葉逢海明白了,自家客棧出了內奸,還是老丈人搞的鬼。內奸把這裡掃描了各種信息傳給了老丈人,包括掛在父母臥室裡的一些照片。
他也沒問是誰,事情已經發生了,問是誰也沒什麼用,萬一還是跟自己很熟的人,反而會生氣。
施家父母吃完午飯,又休息了一會兒就要回山莊了。葉爸葉媽給未來的親家裝了一堆特產,什麼果酒果醬玫瑰糖之類,這些都印著葉家客棧的標簽,是葉逢河特彆定製的一堆包裝,專門用來賣給來往客人或者送禮的。
等送走施家父母,葉媽媽急忙把葉逢海拉倒屋裡,關切的低聲問道:“大娃,那個施先生跟你說什麼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葉逢海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想象著自己另一位外公的模樣。
“你這是怎麼啦?”葉媽媽有些著急。
葉逢海反應過來,道:“我沒事,我就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葉媽媽挑眉,隨即笑了起來,“可不是不可思議麼,我大娃要嫁人了。”
“什麼鬼!”葉逢海也笑:“你您要有兒媳婦了。”
葉媽媽大笑。
葉逢海哄好了母親,借口找葉逢河談事,然後把弟弟拽到了大石頭旁邊。
葉逢河掏了煙遞過去,“施先生跟你說了什麼?”
“就你聰明。”葉逢海點了煙吸了一口,吐出青白色的煙霧。他看著遠山,看著山上忙碌的人,小巧的房子,開了花的池塘,道:“你有想過我們的另一個外公嗎?”
葉逢河愣住了,隻是一瞬就反應了過來,“你的意思是,施先生跟你聊的是這件事?”
葉逢海點點頭,把施晟禦說的話複述了一遍,道:“你說,應該讓咱媽知道嗎?”
葉逢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道:“施家人接受你不會是因為那個馮老先生的勢力很大,他們想要聯姻吧?”
葉逢海一愣,“應該不至於吧?”
葉逢河用力抓了抓頭,苦惱道:“我搞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事,我能場外求助嗎?”
“求你家嶽總?”葉逢海失笑。
葉逢河點點頭道:“他不是多事的人,我覺得可以問問。”
葉逢海想了想,默默點了點頭。
葉逢河給嶽淩霄發了條短信,五分鐘後對方的電話大了進來。
嶽淩霄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感冒了,“親愛的?”
葉逢河道:“你剛回去就病了?”
嶽淩霄道:“有些煩心事兒,等有空了跟你說。你說找我想要問一些事,是打算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