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橘貓翹起胡子,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
丫鬟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劉教諭搬到了床上,心底帶著氣,丫鬟扯下自己的臭襪子,往他臉上隨便抹了幾下,就當是擦臉了。
倒不是她儘心儘職,而是不做這些,明日劉教諭起來,定會狠狠責罰她。
做完這一切,丫鬟轉身走出門。
哪知剛踏出一隻腳,一張紙片從天而降。
“這是什麼?”
丫鬟奇怪的抬頭,可除了黑漆漆的屋頂之外,卻什麼都沒瞧見。
她下意識的接住紙片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這是我的賣身契。”
百感交集湧上心頭,丫鬟不識字,可她永遠都記得那一日在城門口按下的賣身契。
從那一天開始,她就不再是良民,是生是死都掌握在彆人手中。
她運氣不好,沒能去到好人家,被賣給了劉教諭當小丫鬟,養了幾年,劉教諭嫌前頭那個年紀大了,把人發賣到了肮臟的地方,瞧她眉目端正,就把她拉到了房裡。
丫鬟沒有反抗的能力,隻能每日賠笑,生怕哪一天自己年老色衰,也被賣到臟地方。
她知道沒有賣身契,自己跑也跑不遠,偏偏劉教諭將東西藏得嚴嚴實實。
這一賠,就是三年。
“是誰?”
丫鬟衝出們,可院子裡頭靜悄悄的,隻能聽見劉教諭打鼾的聲音。
很快,她便下定了決心。
“這可怪不得我,我不走,就是等著被賣。”
丫鬟咬了咬牙,她想起自己曾去看過前頭的姐姐,在那裡頭生不如死。
迅速回到屋內,丫鬟三兩下將值錢的東西都打包好,驀的,她回頭看向劉教諭。
丫鬟試探著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
“啊!”
劉教諭喘不過氣,用力就是一推。
丫鬟驚叫一聲,再也鼓不起勇氣,卷起包袱就跑。
房門敞開著,橘貓大大咧咧的走進門。
劉教諭喝得爛醉,歪在被子上依舊沒醒。
【讓你欺負我家崽崽,活該倒黴。】
橘貓轉了一圈,確定那丫鬟仔細的很,將值錢的東西都卷走了,這才悠悠然離開。
熟練的越過牆頭,翻過城牆,身上每一塊肥肉都在顫抖。
橘貓終於回到顧家,忍不住吐了吐舌頭,這可太累了,把他一年的運動量都用完了。
進門之前,橘貓還在抹布上蹭了蹭爪子,確保沒留下泥巴。
哪知道一進門,橘貓便對上一雙清醒的大眼睛。
“你去哪兒了?”
顧佳年一個翻身起來,拖著他前腿抱起來。
金老大是誰,說謊信手拈來:【半夜睡不著出門走走,難道還不需要夜貓子晚上溜達?】
顧佳年扭過他的腦袋,眼睛對著眼睛:“你去找劉教諭了?”
一看蒙騙不過,金老大理直氣壯道:【今天溜達的是遠了點。】
嘖,小孩兒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好糊弄了,還是小時候好,他說啥信啥。
顧佳年微微歎了口氣:“金老大,我並不在意劉教諭的為難,你不需要這麼做。”
金老大卻生氣起來,一巴掌拍在他鼻頭上:【老子罩著的崽崽,誰敢欺負我就讓他倒黴。】
“可是我怕你出事。”
顧佳年不在意的拉下他的爪子:“我知道神仙大人很厲害,可你現在困在橘貓體內,萬一被抓住的話就糟了。”
金老大哼哼道:【我可是神仙,怎麼可能區區凡人抓住?】
顧佳年卻低頭貼了貼他的臉頰。
“但是我會擔心。”
“金老大不在家,我睡得不安穩,剛才做噩夢驚醒過來,嚇得我差點到處找。”
【什麼,你做噩夢了?】貓臉皺成一團,他家崽崽那睡眠質量,居然還會做噩夢。
顧佳年點頭道:“習慣了你每天陪我睡,一旦你不在,我就睡不好。”
橘貓一臉拿你沒辦法的模樣:【多大的孩子了,就知道撒嬌,我可不吃這套。】
【哎,真拿你沒辦法,以後晚上不出門溜達行了吧。】
顧佳年捏了捏他的墊墊:“那我們說好了。”
“如果金老大想出門,得提前跟我說,我可以帶你出門玩。”
等躺進了被窩,被小孩兒當抱枕抱著睡,橘貓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是不是被這死小孩套路了。
結果沒等他質問,顧佳年低頭親了他一口。
“金老大,謝謝你這麼辛苦為我出氣。”
橘貓哼哼了兩聲:【我可不是為了你,我的崽崽,隻有我能欺負。】
顧佳年笑了笑,沒敢笑出聲,怕金老大惱羞成怒,臨睡之前,他心底想著自己都長大了,金老大什麼時候才能改掉喊他崽崽的習慣呢?
第二天,顧佳年照常起床,倒是橘貓睡得正熟。
捏了捏他的小爪子,橘貓還會不耐煩的給他一下,扭過頭繼續睡。
顧佳年笑了笑,沒打擾金老大補覺,起身到院子裡先練了幾趟功法。
顧延年比他還早,兄弟倆依舊是一動一靜,截然不同,卻又融合在一起。
一直等到顧佳年上了牛車,橘貓還在呼呼大睡。
顧延年打趣道:“怎麼不見金老大,那肥貓不是每天都要送你出門嗎?”
“金老大昨晚累了,讓他多睡一會兒。”顧佳年笑道。
從梅溪村往縣城跑了一個來回,彆說橘貓,就算是老虎也該累了。
顧延年驚訝道:“難不成他昨晚抓老鼠去了?”
“這可奇了怪了,肥成那樣還能逮住老鼠?”
之前家裡頭鬨老鼠,蔣氏想讓金老大幫幫忙,他躲得可比誰都快,最後還是從趙家借了一隻貓回家才解決。
顧佳年摸了摸鼻子:“也算吧。”
“大哥,你彆老說他肥,金老大不肥,他就是身上有毛,看著豐腴了一些。”
顧延年咋舌:“寶兒,咱晚上讀書彆省燈油,不然眼睛都要壞了。”
“大哥!”
“好好好,你倆是親兄弟,我是表的,我不該說他肥成了吧。”
吵吵鬨鬨到了縣學門口,這會兒居然有兩個衙役在,顧佳年跳下牛車,眼神微微閃爍。
顧延年一看熟人,也跟著下了車:“王哥,這是咋了,大清早的你們怎麼在這兒?”
王哥給他使了個眼色。
避開人拉住他說:“你剛來不知道,昨晚縣學出大事兒了。”
“啥大事兒,難道遭賊了,少了什麼,我弟弟還在這兒上學呢。”顧延年一聽也急了。
王衙役看了眼顧佳年,壓低聲音:“縣學的劉教諭昨晚喝醉了酒,結果他家丫鬟偷走了賣身契,卷走家中所有細軟,逃了!”
“嘶!”顧延年倒吸一口氣。
仆人卷款私逃,在大炎可是重罪。
“一直到早上,縣學的人發現不對才報官。”
顧佳年有些意外,這跟他的想象不一樣。
他還以為金老大的性子,會直接闖入縣學,直接把劉教諭撓一個滿臉花。
“王大哥,劉教諭沒事吧?”
王衙役還以為他關心先生,解釋道:“劉教諭喝醉了酒,敞著門風吹了一夜,現在有些發熱,旁的倒是沒什麼。”
顧佳年鬆了口氣:“那就好。”
至於劉家的丫鬟卷款私逃,那就不是他該關心的事情。
進了縣學,講堂裡頭書生們也是議論紛紛。
“佳年,快過來坐。”
與他交好的書生伸手招呼:“你聽說了沒?”
“方才在門口就聽說了,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兩人沒說幾句話,訓導走進了講堂。
“劉教諭偶染風寒,暫時請假,從今天開始由老夫代課。”
訓導還想為他留一點臉麵,可惜人人都知道劉教諭的通房卷走細軟跟人跑了。
劉教諭一開始隻是吹了風,染上風寒,後頭知道丫鬟卷走了細軟,氣急攻心,又覺得丟人,病得越發重了。
如今一見到外人,劉教諭就覺得對方在嘲笑自己。
等到病好了,劉教諭也不肯出門,連講堂都不願去,因為看見學生們說笑,他就覺得他們在背後議論嘲笑自己。
縣學裡頭一個教諭,兩個訓導,平時也是輪著上課,如今少了一個人竟然也沒影響。
縣學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孫知縣自然也知道了。
他特意來了一趟,探望劉教諭。
這一看,心底倒是驚訝。
隻見劉教諭靠在床頭,臉色蠟黃,不像是偶染風寒,倒像是大病一場。
“劉兄,千金散去還複來,你還是要保重身體啊。”孫知縣不喜他為人,這會兒也真心勸了一句。
劉教諭卻隻以為他看笑話,眉目之間帶著怒意。
“孫大人,抓住那賤人沒有?”
孫知縣無奈道:“本官派人搜查了整個臨川縣,怕隻怕她早已離開。”
發現的時間太晚,當時城門都開了。
隻要那丫鬟不傻,肯定早早的帶著銀錢離開,怎麼可能留在城裡頭等著被抓。
劉教諭怒道:“她一個弱女子能跑多遠,孫大人不願意為本官費事兒,又何必找理由開開脫。”
孫知縣原本是好意探望,此刻也掛下了臉。
“劉教諭,你身為教諭,不思教化,倒是弄出這等醜事來,本官儘心儘力反倒是沒落好處。”
“哼,此事本官定會如實上報,劉教諭,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一甩袖子離開了。
劉教諭躺在床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隻擠出一句:“欺人太甚,有朝一日,老夫定要告你一狀!”
孫知縣敗興而歸,路過講堂的時候腳步略停了停。
“孫大人。”訓導見是他,連忙出來見禮。
孫知縣收斂了脾氣,開口問道:“這幾日縣學可還穩當?”
“學生們勤學苦練,一切如常。”訓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誰不想往上爬呢。
孫知縣點了點頭,又說:“那就好,切不可因為個人私事,耽誤了臨川文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