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隻是少了個人,顧佳年卻總覺得各種不自在。
再也不會有人切好瓜果端進來,也不會再有人跟他一起練字,甚至後院的兔子窩都消失了。
顧佳年每每想起,總覺得悵然若失,順帶著對好友情緒複雜。
幸好三朝回門,顧喜年氣色紅潤,滿麵紅光,瞧著過得十分不錯。
顧佳年這才安心不少。
田鴻寶大大咧咧的摟住他的肩:“寶兒,你就放心吧,我絕不會讓自家媳婦受委屈。”
顧佳年抖落他的手:“喊誰寶兒呢?”
“自然是喊你。”
田鴻寶笑嘻嘻的追著問:“你咋不喊我姐夫,快喊我一聲。”
哪知道沒追幾步,就被顧延年給攔住了。
“鴻寶,聽說你也練過幾下子,咱們在院子裡頭練練。”
田鴻寶臉都黑了:“延年哥,我那就是花拳繡腿,不值一提。”
“花拳繡腿也得試試,不然你哪兒能知道老子的拳頭有多大,回去也不知道要對我妹妹有多好。”
瞧著田鴻寶苦著臉的模樣,顧佳年不人道的笑了。
最後還是被蔣氏拉進屋說悄悄話的顧喜年出來,一瞧,她那新郎官都要灰頭土臉了。
“大哥,有你這麼欺負人的嗎?”顧喜年連忙給攔住。
顧延年聳了聳肩,對著弟弟擠眉弄眼:“你瞧瞧,女生外向,嫁過去就幫著夫君說話了。”
“大哥,我聽見了。”顧喜年喊道。
顧佳年笑了笑:“這樣也好。”
可不是,田鴻寶瞧見他姐姐,兩隻眼睛都亮晶晶的,一瞧就是真的喜歡。
忽然之間,顧佳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呦,顧媽媽終於不操心了?】橘貓跳到他膝蓋上。
顧佳年擼了擼貓,笑著說:“金老大說的對,姐姐會過得很好。”
橘貓翹起胡子:【不是我說,你姐比你倆清醒多了。】
顧佳年捏了捏貓墊墊,笑著沒說話。
顧喜年一嫁人,家裡頭最失落的還不是顧佳年,而是蔣氏。
蔣氏一輩子就三個兒女,當初逃難的時候,多少人讓她把女兒賣了換銀錢,好讓家裡頭其他人活下來。
可蔣氏偏不。
她寧願咬咬牙一家人齊齊全全,也不肯賣了女兒。
三個孩子中,她最操心的是老大,最疼的是幺兒,可要說最親密的肯定是女兒。
老大說話氣人,幺兒倒是貼心,但畢竟是男娃娃,要讀書,在家的時候少。
女兒就不同了,落戶之後,顧老爹忙著外頭的事情,多少日子都是母女倆相伴著過來。
如今猛然少了一個人,蔣氏是這也不自在,那也不舒坦。
金老大在家裡頭溜達,都要被她提起來嘮叨幾句。
顧延年見著老娘就趕緊跑,生怕她揪著自己嘮叨。
幸好沒過幾天,趙晚晴有些不舒坦,程老頭一把脈,這是有喜了。
小夫妻倆成親半年多,一直沒有好消息,蔣氏一度懷疑兒子的身體,想讓程老頭幫忙看看,是不是要給他熬一些補藥。
如今兒媳婦有喜,蔣氏腰不酸,腳不疼,整一個容光煥發,忙著捉雞抓鴨燉給兒媳婦吃。
等趙家聽說了消息,趙村長帶著媳婦上門想瞧瞧女兒。
進門一看,他家女兒正捧著雞湯,舒舒服服的坐在院子裡,婆婆坐在旁邊給她剝花生皮!
劉氏總算是完全放心下來,就親家母這緊張勁兒,她這個親媽都派不上用場。
這樣的事情,顧佳年自然也幫不上忙。
自從被親大哥扛著滿村跑了兩圈,以此慶賀未來小侄兒/小侄女的到來,顧佳年第一次認同他姐的話,大哥就是個棒槌。
拒絕了大哥各種奇思妙想,比如教大嫂肚子裡還未滿兩個月的孩子讀書,給孩子起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生僻名字,伸手摸大嫂肚子以打招呼。
顧佳年時刻拿著一本書,用來表示自己讀書的決心,以免被大哥拽去做莫名其妙的事情。
顧延年表示非常遺憾,自家弟弟居然不願意跟他分享這麼重要的時刻。
用顧老爹的話形容就是,知道的說他家兒媳婦有喜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大兒子發病了。
誰家當了爹都興奮,可也沒一高興就滿山跑還帶吼叫的。
也不怕嚇著孩子。
“太可怕了。”
顧佳年躲進屋子看書,抱著橘貓心有餘悸。
“我知道大哥是高興,但能不能彆每次扛著我就跑。”
“我好歹是秀才了,讓人瞧見了多不好。”
橘貓嘲笑道:【專心讀書,等孩子生出來就好了。】
顧佳年一想也是:“也對,到時候他隻會扛著孩子跑,不會再扛著我了。”
那時候他都要十歲了,再被扛著滿村跑的話,他真的會生氣,非常生氣。
“寶兒,你在看書嗎?”
外頭的顧延年聽見動靜,朝著裡頭探頭。
顧佳年連忙擺出最認真的架勢來:“大哥,我在看書,你彆打擾我。”
顧延年很是失望:“那好吧。”
趙晚晴聽見動靜出來,不得不拽出自家夫君:“延年哥,你彆打擾寶兒看書,要是閒著就練武吧,孩子在肚子裡頭看多了,指不定落地也是個練武奇才。”
顧延年一聽,立刻點頭:“有道理。”
還搬了個凳子過來:“媳婦你坐著看,我給你舞劍。”
蔣氏一瞧,連忙給媳婦端了酸棗過來:“還是你有辦法,能製得住他。”
不然家裡就跟多了一隻猴似的,就沒個清淨的時候。
蔣氏覺得自己有錯,她居然嫌棄以前的老大吵鬨,跟現在一比,以前那就是大斯文。
趙晚晴忍不住笑起來,她摸了摸還不顯懷的肚子,覺得自己幸福不已。
顧佳年也不是裝,是真的在寒窗苦讀。
自己人知道自家人,他並不覺得自己是文采斐然,天資聰穎的人,自然是要加倍努力。
縣學的書屋看完了,他就去知縣家裡頭借,知縣家裡頭的看完了,就寫信給路道遠。
後來還厚著臉皮,請路道遠做中間人,從謝家借了書來看。
一開始拿到什麼書,他就看什麼書。
後來橘貓喵喵喵給了建議,顧佳年聽著很有道理,就按照鄉試的考試內容,寫了個詳細的計劃表。
每天十二個時辰,除了睡覺的四個時辰之外,其餘時間但凡能用上的,就絕對不浪費。
光是閉門造車也不行。
顧佳年每個月總會抽出一天,找到周夫子,亦或者是縣學的同窗相互切磋。
聽聞路道遠已然考中了舉人,顧佳年又厚著臉皮,將自己的策論寄過去,請路小公子指教。
幸虧路道遠很是好為人師,每次都仔仔細細的批閱,再給他寄回來。
寄回來的時候,總會往裡頭塞一些自己的策論。
顧佳年從中受益匪淺,每年家裡有什麼新鮮的吃食,也都要往青城府送一份。
兩相往來,倒是比幾年前更加熟絡。
三年下來,該讀該背的書,顧佳年早已背得滾瓜爛熟,除此之外,策論詩賦也有精進。
周夫子每次瞧見他飛速進步,心底都是暗暗點頭。
等到鄉試前,周夫子便不再教導,明說自己已經無能指點。
倒是路道遠一如既往,多好的策論,他都要挑出個一二三四五來,臨了誇一句,顧兄進步神速,待你來青城府一聚。
隻可惜的是,等到這一年金桂飄香,路道遠卻已經遠赴京城,準備參加第二年的會試。
臨行之前,蔣氏又開始準備行禮,這一次在旁幫忙的除了趙晚晴,還有特意趕回家的顧喜年。
顧佳年看著一個個大包袱,忍不住勸道:“娘,大嫂,二姐,這麼多東西我怎麼帶?”
“讓你姐夫送過去,多少都裝得下。”
成親幾年,顧喜年越發爽快利落,眉宇之間都帶著自信。
田鴻寶也陪著一塊兒來了,拍著胸脯保證:“多少都能裝得下,你們儘管收拾。”
“喜年姐,我來幫你,這也放進去吧。”
“姐夫,這是冬天的厚棉被,現在才秋天,不至於冷到那程度。”
顧喜年卻說:“帶上吧,又不是裝不上,萬一冷了呢,棉衣也帶上,帶著總比要用臨時找不到要好。”
一聽這話,蔣氏也同意,翻出最厚實的棉被來,讓顧佳年很是無奈。
顧延年在旁取笑道:“你就讓她們收拾吧,不然她們哪兒能安心。”
顧佳年無奈歎氣。
走出房間,卻見金老大也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隻見兩個小豆丁左一個,右一個,正在圍攻金老大,嘴巴裡頭喊著貓貓。
金老大渾身本領,奈何不敢對三頭身的祖宗下手。
顧佳年連忙伸手,解救了金老大,結果還沒走幾步,自己兩條腿都被抱住了。
一低頭,迎上兩個小崽崽。
左腿是他大侄兒顧應學,右腿是他大外甥田伯益,兩人隻差了三個月,正是最淘氣的年級。
“三叔,我要貓貓。”
“不要貓貓,我要小舅抱抱。”
顧佳年隻得一手一個抱起來,要不是常年習武,還真的抱不動這倆小胖墩。
“要抱抱可以,要貓貓不行。”
“你們不是答應過我,以後再也不揪貓貓耳朵和尾巴了嗎?”
顧應學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摟著自家三叔的脖子:“叔,你出門的話我會想你的,能不能把我也帶上。”
話音未落,顧延年直接把人提走了:“你這混世魔王,帶上你寶兒都不用讀書了。”
“三叔,寶寶三叔快救我,我爹又要揍我了。”顧應學連聲大喊。
顧延年熟練的幾個大巴掌下去:“彆吵吵,安靜一會兒沒人當你是啞巴。”
“奶,我爹又打我。”
“老大,你敢揍我大孫子的話,看我怎麼收拾你。”蔣氏朝著外頭喊道。
顧延年頓時苦了臉:“真是偏心,我說幾句就嫌我煩人,這臭小子比我更煩人。”
“但是我長得可愛,奶說了,我長得像三叔,一看就斯斯文文會讀書,不像爹總是喊打喊殺,動不動就要揍我。”
顧佳年在旁邊聽得直笑,暗道他二歲那時候,嘴皮子肯定沒大侄子這麼溜。
就在這時候,另一個小崽崽摟住他脖子,低聲說:“小舅舅,不帶哥哥,你帶上我吧。”
“我比哥哥乖,到時候舅舅就把我跟貓貓一起藏在兜兜裡,帶到青城府去。”
顧佳年捏了捏他嫩嘟嘟的小臉,也很想把這倆小崽崽都帶去。
可惜再一次離開家,顧佳年還是隻帶上了金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