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洗清(2 / 2)

攸桐淡然自若,造足了勢,等女眷都來得齊全,好奇心也勾得差不多,便看向徐淑。

那位端坐在主位,金釵玉簪,滿身皆是貴重珍寶。

瞧見攸桐的眼色,她自知其意,麵上笑容端莊得體,藏在袖中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終究是王妃之尊,千萬人之上的身份,嫁進睿王府後,早已習慣前呼後擁、受人跪拜,要在眾目睽睽下自打嘴巴,談何容易?

然而事已至此,縱不情願,又能奈何?

徐淑咬了咬牙,伸手取了桌上玉杯,而後朝身側侍女低聲吩咐。

侍女應命,快步走至攸桐座位旁,幫著斟滿了酒。

這一番動靜甚是惹眼,周遭女眷不由得停下閒談,望了過來。

便見徐淑舉杯,朝眾人緩緩繞了一圈,而後緩聲道:“今日設宴邀請諸位,共賞春光,著實令人快慰。我這一杯,便先敬諸位,往後得空時多往來走動,也能熱鬨些。”說罷,一飲而儘。

這話來得古怪,旁人卻不敢怠慢,各自飲儘杯中酒。

便見徐淑再度舉杯,這回卻是越過旁人,看向攸桐,道:“你能應邀赴宴,我著實高興。”

“王妃客氣了。”攸桐開口,聲音清越,響在近乎鴉雀無聲的敞廳裡,甚是悅耳。她瞧了眼徐淑,目光又掃過在座眾人,道:“先前並非我不肯赴宴,隻是為了避嫌。王妃也知道,前年京城裡,曾有許多傳言——”

她聲音微頓,自哂般笑了笑,道:“說我慘遭拋棄、因愛生恨,不止屢屢糾纏睿王殿下,厚顏無恥地死纏爛打,甚至以死相逼,還曾怨恨王妃笑裡藏刀、橫刀奪愛,暗中咒罵,有許多不敬的言辭。所謂三人成虎,那種時候,我若還敢跟王妃有半點來往,叫旁人傳出去,怕是要說我心腸狠毒,意圖行刺了。沒辦法,隻能先避著。”

在座眾人都記得那時的情形,看她主動提起,不由凝神,想聽個究竟。

——畢竟彼時雖滿城罵名,卻多是口耳相傳、道聽途說,沒人真的親眼見過。那些事是真是假,終究令人好奇。

廳裡一時安靜,徐淑聽見那“笑裡藏刀、橫刀奪愛”時,指甲忍不住扣緊玉杯。

但此刻,她已無法計較。

見攸桐目光瞥過來,她隻能端出笑意,柔聲道:“那都是旁人亂說,何必放在心上。”

“人言可畏,王妃身在其外,不覺得如何,我卻覺煎熬得很。畢竟京城就這麼大,處處是熟人,誰願意被人無端指點、揣測議論?”她目露稍許嘲諷,掃過在場眾人,帶了點渡儘劫波後的滄桑,“那會兒我才多大?如何受得住那些議論。”

聲音裡,到底帶著難受傷心的味道。

在場女眷並非鐵石心腸,想著那時萬人唾罵的情形,將心比心,難免有人覺得心疼。

有心腸柔善、性情仗義的,忍不住道:“當時我就覺得古怪,覺得那傳言鋪天蓋地的一邊倒,著實狠辣,言過其實,像是有人故意抹黑一般。少夫人也彆太傷心,挺過來便好,造謠之人,會遭報應。”

“但願天道輪回吧。”攸桐衝她感激微笑,而後看向徐淑,“趁著今日人多,王妃不如說句公道話,那些事,可曾有過?”

事實如何,唯有當事人最清楚。

滿廳的目光,幾乎都投向了徐淑。

徐淑被那許多火辣辣的目光盯著,又聽攸桐暗中帶刺,渾身難受之極,卻隻能麵露疼惜,咬牙道:“都是子虛烏有的瞎話!也不知是誰背後捏造,以訛傳訛!若當真有那種事,我和殿下豈能不知?殿下先前聽見傳言,也曾親口駁斥,隻是謠言像潑出去的水,他也沒法攔著。”

此言一出,底下立時響起竊竊私語。

以睿王妃的身份,倘若真有那些事,豈會輕易放過?

如今既否認,便是親口辟謠,蓋棺定論了。

先前那場風波裡,本就有人心存懷疑,隻是被旁人言論裹挾,不敢質疑。

事情晾了一年,最初一邊倒的架勢過去,有人回想時固然覺得奇怪,也無從證實。如今睿王妃親口辟謠,已是鐵證如山。

席間當即有人竊竊私語起來,這個說當時她就瞧出事有蹊蹺,覺得有人從中作梗,那個說早就看出了端倪,說了也沒人信,你一言我一語,滿屋子裡竟都成了慧眼如炬的明白人,渾然忘了當時也曾以此做笑談。

慢慢地,便有人議論背後造謠生事、推波助瀾的,說那些人居心惡毒、行事卑鄙。

徐淑端坐在上首,聽著那些刺耳如刀劍的言論,當著攸桐的麵,難堪而尷尬,卻不得不維持端莊笑意,甚至在旁人跟她搭話時,違心附和。

攸桐慢慢喝茶,瞧著徐淑那幾乎泛白的指節,暗自冷笑。

這點議論都受不住嗎?

等日後她將滿城罵名原數奉還,可要比這狠辣千倍萬倍。

走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