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一趟耽擱了大半個月, 攸桐抵達齊州時,春光漸盛。
因傅德清有事外出,傅德明又政務纏身, 夫妻倆進府後, 便先往壽安堂去。
開春後天氣和暖, 彆處都換了輕薄的軟簾紗窗, 壽安堂裡卻仍捂得嚴實。門口的屏風換成了紫檀浮雕的喜鵲登梅,屋裡炭盆還籠著,走進去便覺熱烘烘的。許是太過燥熱, 這回倒是在角落添了兩個水甕。
繞過影壁,裡麵人影綽綽, 有笑語傳來。
夫妻倆並肩進了裡間, 便見裡頭滿目綾羅翡翠,傅老夫人端坐在羅漢榻上, 簇新的秋香色團花錦衣, 額間暖帽也換了新的, 當中點綴一顆極顯眼的祖母綠。她的旁邊, 坐著沈氏和在陶城見過的那位梅氏,再往下,則是傅瀾音和沈月儀。
那笑聲便是沈月儀發出的,不輕不重, 笑睇著上首, 很湊趣的模樣。
傅老夫人滿頭銀發之下, 神情也頗愉悅, 見夫妻倆進來,便將手裡的一雙鞋擱在旁邊。待夫妻倆行禮畢,道:“可算是回來了。路上都順利嗎?”
“都還順利。祖母近來身子可安好?”
“倒比從前精神了許多。自打月儀來了府裡——”傅老夫人說著,便笑吟吟瞧向旁邊的沈月儀,目露讚許,“這孩子體貼溫柔,又會說話,陪著我老婆子說話解悶,倒能令我高興些,多吃幾口飯。”
說話間,沈月儀便站起身,盈盈行禮道:“拜見將軍。”
先前在陶城時,彼此都見過麵,傅煜固然不記得她容貌,但沈家母女客居府中,他是知道的,便隻頷首。沈月儀又與攸桐相見,瞧著態度和氣,禮數周到,攸桐自然也沒怠慢,過後,見傅瀾音在旁邊留了空位給她,姑嫂倆相視而笑,過去坐著。
傅煜是個男人,既有府外的女眷,哪會長留,遂說外麵有事,要先離去。
傅老夫人也沒攔著他,等傅煜走後,才看向攸桐。
……
在睿王府時,徐淑於眾目睽睽下承認當時那些言辭皆是汙蔑,此事經由當日赴宴的眾人傳出,雖在京城迅速散開,卻還沒到遠播齊州的地步。傅煜既有意幫攸桐一把,哪會坐視不理?
當日便命杜鶴將這消息遞回齊州。
傅家眾人聽見,心思各異。
先前議親時,是傅德清與魏思道往來商議,旁人除了籌備婚事外,幾乎無從插手。
傅德清又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手上人命多了,能入眼的唯有生死大局,對名聲不太看重,當時便隻問了攸桐投水之事,旁的不曾問及。偏巧魏思道性情嚴苛,頗看重祖上留的清名,當時因攸桐數次往許朝宗跟前登門討說法,本就生氣不豫,覺得此舉欠妥,羞於提起,見傅德清沒問,便不曾多言。
是以謠言傳到齊州,女眷多信以為真,心存偏見芥蒂。
等睿王夫婦親口承認,給攸桐洗脫惡名,傅德清和傅瀾音聽了,自是欣慰,覺得自身眼光果然不錯,此女並非傳聞中那般不堪。傅老夫人聽了,心裡卻著實疙瘩了會兒——去歲攸桐嫁進來,她帶著偏見冷落,兩番指責攸桐,皆是為那名聲之故。
而今名聲洗清,再回首當日之事,她那般舉止便頗欠妥當了。
——顯得她目光短淺,容易被蒙騙似的。
傅老夫人暗自氣悶了兩日,此刻見著攸桐,心緒有點複雜,卻隻擺出端方姿態,不溫不火地問她家人如何,進宮時皇後和貴妃可有吩咐。
攸桐便說家人無恙,轉致問候,又說皇後和貴妃惦記她老人家,代為問好。
因沈月儀母女在場,她便略過皇後試探、睿王夫婦招攬等細節,將幾樣魏家給傅老夫人和沈氏、傅瀾音的東西送上,因回京前聽傅煜說過沈家人初到齊州,女眷可能客居府上,也準備了給她母女的,皆大歡喜。
待閒談罷,沈氏和沈月儀母女陪著傅老夫人推牌,攸桐便跟傅瀾音回住處。
分隔大半個月,這座府邸裡,攸桐想念的除了南樓眾人和小廚房,就數傅瀾音了。
方才在壽安堂時,有長輩和客人在,兩人都守著規矩,沒亂說話。
這會兒沒了旁人,傅瀾音那張稍有點胖乎乎的臉上,便綻出歡喜笑容來,“過年這麼些天,去赴宴時碰見了不少好吃的,卻礙著規矩,不能儘興吃。每回都想著,你若是在,咱們回來就能搗鼓兩盤,慢慢兒再吃。”
“就惦記這個!”攸桐失笑,“待會一起回南樓如何?給你帶了好東西。”
傅瀾音自是欣然答應。
到得南樓,攸桐將路上給她挑的東西都送了,雖非名貴之物,卻多奇巧有趣,幾樣首飾徑直輝彩,襯托傅瀾音微豐的身材和明豔氣質。
過後,姑嫂倆揪著年節裡豐盛的食材,折騰了幾樣美食,大快朵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