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歡喜(1 / 2)

傅煜這趟出兵平叛, 比預想中的順利。

宣州那一帶離永寧不算太遠,節度使曹建忠原是靠祖上蔭蔽上位, 自身本事有限。比起傅家和魏建緊鄰邊關、時常對敵的強悍鐵騎,曹建忠麾下的兵將雖不少, 卻沒多少能耐, 因軍餉克扣嚴重, 加之疏於訓練, 戰力極弱。

之前被戰火波及時, 曹建忠已然損了些兵將,這回再碰上麻煩, 自是無力應對。

熙平帝躺在病榻上吊著一口氣,想著上回傅家的功勞, 試著再下旨意, 請傅家就近平叛。傅德明固然應了此事, 卻也指使人上書彈劾曹建忠庸懦無能、貪汙納賄、克扣軍餉等罪名,另薦賢才。若在從前, 朝廷對各處節度使無力挾製, 哪怕彈劾武將的折子堆成了山, 也莫可奈何。如今傅家雄兵壓向宣州,這般上書, 也不過是借個朝廷的名頭, 權衡過後, 便允了。

被舉薦的那位原是永寧麾下的老將, 數年前便已調往曹建忠麾下, 隻因曹建忠自有親信,沒得重用。雖不得誌,卻也憑著爽朗性子紮了些根底,而今有傅煜的鐵騎劍鋒撐腰鎮著,拔除幾位刺頭後,順利接了節度使的位子。

加之傅煜的外祖舅舅皆在這一帶為政經營,事情便算辦妥了。

傅煜逗留了月餘,原打算待宣州局勢穩了便回齊州,誰知還沒動身,杜鶴便接到屬下遞來的消息,說攸桐孤身離開齊州,冒險回京去了。

傅煜聞言暗驚。

如今這世道,算得上太平無事的屈指可數,她孤身回京,身邊縱有他安插的護衛暗線,也難保不會倒黴碰見硬茬子。到時如何應對?懸心之下,迅速處置了殘餘的事,命副將率兵回齊州,他則帶了杜鶴和隨身護衛,馬不停蹄地趕來。途中接到許朝宗的求助密信,又命杜鶴多調些人手,暗中入京增援。

晝夜疾行,冒寒逆風,終是在這日傍晚,追上了攸桐一行。

……

踏入客棧門口,瞧見攸桐身影的那一瞬,傅煜懸著的心落回腹中,旋即暗自咬牙。

——明明能憑著他的安排順利回京,偏要這般提心吊膽,她這是何苦?

跟他遞個消息,讓他派人護送,能掉塊肉嗎?

待那夥計小跑過去開了門,傅煜也不待多說,攬著攸桐進去,反手便關上屋門。屋裡頗為昏暗,炭氣稍稍熏人,沉厚的大氅卷了傍晚寒風,他雙手握住攸桐的肩,沉聲道:“獨自跑出來,做什麼去?”

“回京啊。”攸桐縮了縮腦袋。

“就憑那幾個人?”

“劉鏢師很厲害的,這條路走了十幾年。”攸桐瞧得出他在生氣,又往後縮了縮。

傅煜沒好氣,看她臉上焐得泛紅,摘了那寬大的氈帽,便見她滿頭青絲籠成髻子團在頭頂,那雙眼睛顧盼生輝,靈動照人。大抵是察覺他的怒氣,那雙眼睛微彎,鼻子下巴露出來,帶著乖巧笑意,“將軍怎麼來了?”

“路過。”傅煜說。

“哦。”攸桐咕噥了下,眼睫微垂,眼底笑意卻更深。

傅煜滿腔擔憂化為悶氣,想打她嬌臀教訓,又沒那厚臉皮,隻咬牙道:“你若想回京,遞個消息給我便是。傅家那麼些兵將,還抽不出幾個人護送你?鏢師再老道,這千裡的路,如何護你周全?”

“我是怕攪擾軍中大事。”攸桐見桌上有茶杯,忙涮乾淨了,倒杯給他。

倉促重逢,從最初的驚愕,到被拽上樓梯時的懵然,再到進屋後看破他藏著的怒氣,她猜得到緣由。易地而處,倘若她掛心的人不顧安危冒險,她也會生氣。

傅煜說路過,多半是嘴硬扯謊,從宣州到京城,全然不必繞這條道。

這男人必定是借職務之便,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否則哪會這麼巧?看那青青胡茬和眼下暗影,顯然這幾日都沒歇息好。

攸桐這次回京是硬著頭皮迎難而上的,途中提心吊膽,偶遇傅煜後本就高興,想到這節,便覺有暖流漫過心間。

行動勝過甜言,千萬句山盟海誓的承諾,也不及他默默做的事情。

這個男人心裡有她,不隻是嘴上說說。

攸桐心底跟被蜜糖浸過似的。

見傅煜不肯接,索性遞到他唇邊喂給他喝,含笑解釋道:“這條路上不太平,我知道。那兩位鏢師也是精心選的,秋天的時候還跑了兩趟鏢,熟知情形。我還借了瀾音的麵子,請他務必儘心護送。路上我也提著精神,處處留心的。”

待他將水喝完,便靠過去輕輕抱住,“我是思慮周全了的,彆擔心。還有——”

她仰起頭,帶幾分揶揄、幾分委屈,“剛見麵就凶巴巴的,跟我耍威風呢?”

巧言軟語,笑顏婉媚,她雙眼睜得溜圓,瞧著他,神情嬌蠻,眼底分明是歡喜。

傅煜滿腔的悶氣被衝刷得乾乾淨淨,恨恨盯了她兩眼,低頭,在她唇上輕咬了下。

攸桐沒躲,眼神可憐巴巴地看他。

這便是撒嬌了,成婚一年,她嬌蠻的次數屈指可數,卻總令他招架無力。

傅煜被她氣笑,又覺無奈,便抱她入懷,“我是生氣你太見外,這種大事都不肯跟我提,不把性命安危當回事。待家宅安寧後,娶你回府,我是真心實意,你也彆想糊弄。”聲音低沉,帶著不滿,他在攸桐腦袋上蹭了蹭,語氣故作凶狠,“往後跟我同行,不許再任性。”

“那可不行。”攸桐抬起腦袋,“我不能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