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
攸桐蹙眉,“我本想驅虎吞狼,若那隻虎知道我仍受夫君照拂,怕會有疑慮,不肯幫忙。”
這話有意思,傅煜眉峰微挑。
攸桐便將計劃大致說了,道:“敵人的敵人勉強算友軍。皇帝危在旦夕,我聽說京城的情形,英王是占了上風的。於他而言,登基後最頭疼的便是徐太師麾下的那群文官,我趁早給他方便,除了他眼中釘,他又無需費多少力氣,想必會樂意。徐太師當初縱著家人行凶,也該償還此債了。”
說完,嘴角微動,眼底浮起些許嘲諷。
——許朝宗當初雄心勃勃,以為拉攏了徐太師便能達成心願,不惜昧著良心放任徐家往死裡踩原主,以討好徐太師。誰知折騰了這麼久,卻還是被因圖謀刺殺手足而禁足數月的英王占了上風。可見那徐太師,也不過如此。
傅煜自然記得當初的滿城風雨。
攸桐要回去算賬,他自須撐腰。
想了想,便道:“許朝宗有求於我,我能逼他取舍。”
“那又何必?徐太師畢竟是他的左膀右臂,讓兩虎相鬥,互傷爪牙便好,將軍隻管做好人就是了。”攸桐說罷,見傅煜沒再反對,便知他讚成此事,心裡更踏實了幾分。
過後,兩人仍分頭趕路,攸桐卻再無需提心吊膽。
……
抵達京城時,天色將昏。
比起年初攸桐回京那次,城門盤查又嚴格許多,攸桐被鏢師護送進城後,直奔魏家府邸。傅煜是應許朝宗之請暗裡進京,並未露半點形跡。
魏家府門前,仍是舊時模樣。
攸桐下了馬車端詳一圈,叫管事安排鏢師住下,還沒進門,便將巷子儘頭,魏思道下值後,正冒著寒風匆匆走來。
瞧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他顯然愣怔意外,帶女兒進門後,來不及高興,便將攸桐叫到書房,數落了一通——當日和離是攸桐先斬後奏,魏思道得知消息時,生米成了熟飯,回天無力。他怕傅家因此懷恨,攸桐在齊州無法立足,千裡迢迢地回京又艱難險阻,又是震怒又是擔憂,隻覺女兒此舉太過任性,經了磨礪也沒長進。
後來攸桐數次寫信安撫,傅德清又親自修書,才算放下心。
而後也寫了封極有誠意的信,說傅家數代熱血保衛百姓,吏治清明,愛民如子,哪怕沒了兒女親家的乾係,他也不改初衷,還請傅德清代為照拂他那不懂事的女兒。
傅德清自是應允,兩番消息互通,才各自安心。
但這仍未能消弭魏思道的不滿,怕她往後還胡鬨,在書房裡數落教訓,剖析利弊。
還是魏夫人趕來,將攸桐救了出去,母女倆閉門關懷近況。
攸桐在魏家歇了一宿,次日同魏思道梳理當日徐家汙蔑造謠的證據。能造出那般聲勢,徐家當初費的力氣自是不少,當初魏家無力還手,任由滿城風雨,將攸桐遠嫁齊州後便忍氣吞聲地沒追究,徐家也鬆了警惕,雖封了口,卻也沒斬草除根——
畢竟牽扯太廣,徐家到底沒那膽子。
這卻方便了魏思道。
在那風口浪尖上追查時,有人嚴防死守,但時隔兩年,京城裡的種種趣談謠言如波起伏,徐家緊盯著奪嫡的事,魏思道耐著性子派親信慢慢追查,終是摸出了許多線索,且那些人證俱在。
攸桐心裡有了數,隔日清晨,便乘了馬車,孤身前往英王府。
遞了拜帖進去,不出所料地,被拒之門外——早年攸桐跟許朝宗來往甚密,甚少登英王的府邸;後來傅煜幫著許朝宗化解危局,公然攜妻成為睿王府的座上賓,英王事敗後被熙平帝嚴懲,自然心有不忿,跟魏家更無來往。
魏家又不是惹不起的高門,賞個閉門羹,不算意外。
攸桐也沒氣餒,將備好的書信交給門房,請他轉呈英王殿下。
過了兩炷香的功夫,便見英王府的角門推開,門房請她入內。
攸桐今日並未盛裝,穿衣打扮卻也費了心思——錦衣襦裙,宮絛環佩,皆選了端莊的顏色,滿頭青絲盤成髻,點綴一枚貴重花鈿,此外彆無裝飾。渾身上下,披風、衣裙、珠鞋、發飾皆貴重之物,不比公侯府邸遜色,卻簡潔端莊,從容沉靜。
她沒帶半個丫鬟,孤身一人,跟著管事往裡走,不疾不徐。
遠處書樓旁的耳房裡,英王手裡攥著那封信,推窗而望,眼神審視而探究。
等攸桐走得近了,他掩上窗扇,自回案邊坐穩,聽得管事稟報,才道:“進。”
攸桐應命而入,一眼便瞧見了端坐案後的英王,皇家貴胄、風子龍孫,他雖沒有許朝宗那等瑰秀容貌、溫雅氣度,因自幼身居高位,身上端貴氣度並不遜色。隻是神情冷淡,連眼皮都沒抬半下,仿佛對此事並無興趣。
但倘若真的沒有興趣,哪會允她進門?
攸桐心裡有數,端然行禮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