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算我的12(1 / 2)

積雪消融, 放晴明媚的日子多了起來, 萬物複蘇, 嫩葉點綴樹梢。()

李一二早早出了門,去往和小貓常去的小湖,一整個冬天,小貓少有吃飽的時候,他想多弄些魚回來給它,讓它能一次性吃個飽。

希望過完冬,它也不會離開他。

嚴冬之時,漫天飛雪,難以找到容身之地, 它願意同他縮在小破屋裡, 可過完冬呢?

它這般通人性, 招人喜歡,怕是不少人家願意收留它,它再也不必擔心挨餓。

李一二知曉的,小貓常去街尾盲眼婆婆那裡,盲眼婆婆會給它吃的, 有時他擔心, 它還會不會回來,每次回到家, 見到它在那兒,他會暗自鬆口氣。

他想,冬日已過, 吃食易尋,隻要他不會再讓它挨餓,它便不會離開了吧。

李一二每日來看,終於等到那片小湖湖冰消融了,那些冰塊變成薄薄一層地裂開,順著水流流動,像鍋裡浮動的餃子。

李一二弄來一袋蟲子和蚯蚓,便用自製的魚竿釣魚。

時過正午,湖邊來了三位漁翁,其中一位還架了兩副竿,他們很老練也很沉穩,不多時已釣上來兩三條魚,而李一二隻釣上來了一條。

到傍晚時分,漁翁們陸陸續續離開,有位胡子花白的漁翁經過他旁邊,看了眼他旁邊的魚,忍不住稱讚一句:“如今還有這般沉得住氣的小娃子。”

他說完便緩步離開,李一二沒理他,專心釣著自己的魚,他的魚竿不太好,好幾次都讓魚跑了,但這已經是他在現有材料上做得最好的魚竿。

月亮爬上漆黑的天空,幾顆星星忽明忽暗,夜晚的溫度驟降,李一二感覺守久了,膝蓋以下沒了知覺。

最後掉上來一條小魚,一共十條,這是收獲最多的一次。

小貓一定能吃飽,它一定會很開心,李一二高興地想。

他將魚全部串在魚線上,拎著它們,踩著月光回去,他甚至哼起了小調,一首不知名的小調,是他姐姐常哼給他聽的。

走到半路,他注意到路邊一叢小白花,不知叫什麼名,生命力很強,他彎腰順手摘了一小把,不知怎麼地,他相信小貓會喜歡。

走到小破屋門前,李一二愣了愣,他隱約聞到細微的血腥味,他心下一驚,小貓受傷了?

李一二急忙推開門,小屋內過於昏暗,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他看見小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扔下手中的魚和花,跑過去將它抱起來。

手中粘黏的液體和冰冷的溫度,讓李一二整個人僵在原地,他半天回不過神來。

好半晌,他輕輕晃動了下手心的小貓,怕把它碰壞一般的小心翼翼,他艱難地發出嘶啞的聲音:“貓......貓......”

但它給不了他任何回應。

李一二踉蹌起身,抱著它往外走,經過門檻時被狠狠絆一下,他護緊懷中的貓,自己在濕滑的地麵上滾了一圈。

李一二顧不上其他,借著月光低頭看懷中的小貓。

小貓的頭被砸破,肚子被人開膛破開,腸子內臟流了出來。

李一二渾身血液凝固,數九寒冬抵不過他此刻的骨血發寒,他指尖發顫,小心地將它的內臟放回它早已涼透的身體內。

他倏然站起身來,猛地向前跑去,片刻也不停,因為快速奔跑,喘不上氣,心肺都在劇烈抽痛。

街上有大夫,他要去找大夫,它會沒事的。

“砰砰砰——”

已是黑燈瞎火的街上,隻聽聞用力地敲門聲,卻沒聽見說話聲。

“誰啊!大半夜的!”大夫披了件衣裳前去開門,見到門口外麵狼狽得不行的小孩,也不知來時經曆了什麼,摔得手也是血,腦門都磕破了。

“李一二看傷是吧,不收你的錢了,下次彆半夜三更的打擾人。”大夫頗為頭痛道,見這小孩第一次來找他,他便心軟一次罷。

李一二立馬搖搖頭,滿眼血絲,咿呀咿呀說著不清不楚又著急的話,將手裡的小貓遞過去。

大夫好一會兒才弄懂他是什麼意思,“救貓?!”

“人都不一定得救,還有人救貓的,誰有那閒工夫,再說這貓早死了。”

李一二扯住他的袖子,滿臉懇求,跪下來一下下磕頭,磕得頭破血流。

大夫無奈又不耐,揮手趕他:“快走快走!”

李一二被推了出去摔倒在地,冰冷石階寒不過他的手,他不放棄,挨個大夫地求。

“救什麼貓,你是不是有病?”

“下次再來,看我不打死你。”

“行了啊,彆浪費功夫了,趕緊走遠點,真晦氣。”

最後一位老大夫,他看到小孩滿眼絕望又有一絲盼望的目光,歎了口氣:“孩子,這貓真的救不回了。”

老大夫見小孩朝他跪著磕了磕頭,而後茫然僵硬地抱著小貓,一深一淺地走了。

看著他瘦弱矮小的背影,老大夫背著手,深深一歎:“若是我有這般大的孩子,定不讓他曆儘風霜淒寒,浮萍無依。”

月光如圓盤,遙遙掛在天際,銀輝落在湖麵上,像撒下一層細霜。

李一二抱著小貓站在湖邊,滿目悲愴,明明白日他還在此釣魚,希望能給它開心的一頓,卻在夜晚,如墜人間地獄。

他想,為何呢?

親近之人終將離去,連隻小貓也不放過。

越是缺乏溫暖的人,越是珍惜那一點微光,得到後再失去,像是貧瘠土地上最後一朵花被人連根拔掉,他最後一根弦也繃斷了。

眼淚無聲落下,李一二終於接受了它離開的事實。

“啊——啊啊——”

脖子處的青筋凸起,所有積壓的情緒在這一刻釋放,如堤壩崩塌,山洪傾斜,他發出嘶啞絕望的聲音,似杜鵑啼血,久久回蕩在這片湖上。

良久,湖邊的小孩帶著他的貓,一同跳入湖水中。

湖麵激起小小的水花,很快歸於平靜。

......

不知過了多久,李一二感覺渾身濕透,喉間俱是土腥味,有人按著他的肺部,他咳出了水,好半晌才緩過來。

天還是黑的,麵前有位漁夫。

“你這娃子,白天還誇你沉得住氣,晚上便來尋死,若不是我家住得近,聽到你的哭聲,過來看看,明日你都沉到湖底喂魚了。”

聽這聲音,李一二反應過來是白天經過他旁邊,同他說了句話的漁翁。

李一二隻低下頭看到懷中的小貓還在,才鬆了口氣。

漁翁:“說你也是奇怪,跳湖帶隻死貓,還死也不肯撒手,我便一起救了上來。”

李一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朝他鞠躬感謝,便轉身離開。

“誒,娃子,”漁翁急急喚他,“有何困難不如同我說說,說不定我也能幫上些什麼,可彆再尋死了,不是次次都有人救,我家住在湖東邊的那塊地上,最靠近這的那戶,有何事可來尋我!”

見人頭也沒回,也不知聽進了多少,漁翁擰了把身上的水,便也離開了。

李一二回到家,便抱著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度過這灰暗無際的漫長夜晚。

之後兩日,他沒出過門,甚至不曾挪動分毫,不吃也不喝,便枯睜著眼,像是已經認了命,任其擺布。

他像以前一般,將怕冷的小貓捂在胸膛,隻是它再也不會暖了。

第三日時,小破屋的門被人踹開,進來三個男孩,為首那個發胖的男孩看見地上的李一二,笑得十分開懷:“怪胎,你為何弄成這副鬼樣子,不過挺適合你的。”

李一二表情木然,這些人有事沒事就會來找他的麻煩,特彆是為首叫王四運的人,他爹是個爆脾氣,動不動就打他,他隻找軟柿子捏,便尋李一二來發泄。

李一二早已無所謂,如今更是無所謂。

一群人打他好幾下,沒見他有一點反應,有人納悶道:“這怪胎怎麼回事,不會是之前被打傻了吧?”

“他懷裡抱著什麼?”

王四運弄開他的手,發現他衣襟裡露出的貓毛,惡劣一笑:“怎麼,這貓還在呢?舍不得吃?我還以為你早吃了。”

“我們送你的肉糧,喜不喜歡?”

一瞬間,李一二黯淡無色的眼眸瞬間猩紅,他用力撞上王四運,張口咬上他的脖子。

“啊啊啊啊!!!”

“他娘的,你敢咬我!”

誰都沒想到李一二會突然發瘋咬人,王四運根本沒有防備,反應過來猛地用腳踹,用手往李一二的肚子上砸。

剩下三人紛紛去拽李一二。

李一二兩日未進食,根本抵抗不了多久,被扯開時,口齒間滿是鮮血,王四運差點被撕下一層皮來。

“瘋子!打死他!”

......

待他們離開,李一二躺在地上,吐了口血,微微喘著氣,呼吸聲像破罐入風的聲音,他瞪大著眼,盯著牆角的蜘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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