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有孕之後, 溫淺本就變得愈發嗜睡,加上今日情緒波動又大,所以出了皇宮在回王府的馬車上溫淺就已經昏昏欲睡了, 甚至隨著馬車的晃動腦袋一點一點的。
陸景洵坐在溫淺旁邊, 看著溫淺的模樣,忍不住無聲地揚揚唇,覺得心裡的滿足都快溢出來了, 有什麼比得過最心愛的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呢?
伸手輕輕攬住溫淺的肩膀,將人帶進自己懷裡,陸景洵用另一隻手妥帖地替溫淺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 這才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說:“睡吧。”
許是周圍的氣息是自己所熟悉的, 一直到王府門前溫淺睡得反而越來越深,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溫淺在睡夢中都微微皺著的眉頭,也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陸景洵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將溫淺的黛眉撫平, 也不忍心把她叫醒,便打橫將懷裡的人抱起, 步態平穩地下了馬車。
到了彆亦居,青梧和飛絮雙雙迎出來,看見陸景洵懷裡的人, 兩個人都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問陸景洵:“王爺, 讓我們伺候王妃寬衣洗漱吧?”
溫淺卻若有所覺地輕哼一聲, 將頭使勁埋進陸景洵懷裡。
此時的溫淺即便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孕依舊是小小一個人, 縮在陸景洵懷裡就像是一隻黏著主人不願意撒手的小奶貓。陸景洵覺得自己的神經都被她一個小小的動作牽動著,他對著青梧、飛絮搖搖頭:“你們去打兩盆熱水,其他的我來吧。”
見自己王妃被王爺視若珍寶小心嗬護,青梧、飛絮自然開心,兩人笑著對視一眼,點頭應下後就動作麻利地去準備了。
陸景洵將人抱進屋裡放到床上,起身的動作被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道給擋住,他低頭看去,就見自己胸前的布料被一隻柔弱無骨的小手給握住了。
溫淺微微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聲音很小不過卻不難聽出裡麵的恐懼:“陸景洵,你彆娶那個舒眠公主,你彆丟下我。”
看來是還沒有醒,隻是陸景洵沒想到今天關於舒眠的事會在溫淺心裡留下這麼深的陰影。
他用自己的大掌包裹住溫淺因為在夜色裡待得太久而有些涼的手,企圖通過這種方式給她足夠的溫暖,一邊順勢在床榻邊坐下來,低聲安撫被夢魘纏住的女人:“阿淺放心,我一直在這兒,去哪裡都會帶上你。”
陸景洵一直低聲絮語著,直到溫淺的呼吸重新變得均勻綿長起來,陸景洵這才小心地將她的手輕輕掰開,放進被子裡,然後起身在青梧剛剛端進來的木盆裡將毛巾浸濕,擰乾後將溫淺臉上的妝一點點拭去。
陸景洵做完所有的事情,將溫淺安頓好後,這才上床擁著溫淺,隻是一夜無眠。
——
接下來的幾天,陸景洵如他所說的那樣,為了能給溫淺足夠的安全感,沒有再過問丁點兒關於胡狄使團的事,另外許是太後施壓的原因,皇帝也另找了人陪著胡狄使團,在臨安城裡四處轉了轉,連那日殿上忽爾和提的關於聯姻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陸景洵這幾日都在南安王府裡,閉門不出,重新過上了一心陪溫淺養胎的悠閒日子。
自從上次陸景洵答應了要重新給溫淺做一個適合她的玉如意,溫淺每日都要在陸景洵耳邊念上幾遍,生怕他忘記了一樣。
陸景洵經不住溫淺磨,恰好這幾日的確也沒什麼事情要處理,真的尋到了一塊成色水頭都上好的翡翠,雖然和謝瑜送來的那塊羊脂白玉比起來還差些,但是也是稀有的寶物的。
這次溫淺有了經驗,隻要陸景洵一示意,她就能準確地將陸景洵需要的東西遞過去。因為這次的玉如意是溫淺自己佩戴,所以她說什麼也不想自己畫圖樣,軟磨硬泡地非要陸景洵親力親為,說這樣才更有意義。
溫淺看著陸景洵仔細地將宣紙上的圖樣拓在翡翠上,忽的想起什麼,戳了戳他的手臂,問他:“我聽說過幾日舒眠和忽爾和他們就要走了?”
被溫淺一碰,陸景洵手裡拓印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一下,他沒有急著回答溫淺的問題,而是壓低聲音警告一般地對著溫淺說:“你碰壞了,要是等下不好看可彆哭著來找我。”
溫淺聞言輕哼一聲,對著陸景洵挑挑眉:“我不管,你就是要負責。”
陸景洵本就是同溫淺說著玩的,看她這副模樣,覺得有些好笑,當然他也這麼做了,毫不掩飾地當著溫淺的麵笑了起來,而且是那種意味不明的笑。
溫淺被陸景洵笑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怕說下去他笑個沒完沒了,清了清喉嚨,繼續回到剛剛那個問題上:“問你呢!舒眠他們是不是要走了?”
溫淺話裡的期待意味太過於明顯,陸景洵都不用琢磨就聽得明明白白,也不怪溫淺這麼在意,畢竟舒眠對於她來說,真的是個隱患,隻有這個隱患隔得遠遠的,無法將手伸到她身邊,她才能真正放下心來。
“好像是。”陸景洵也是昨晚隱隱聽陸行提了一句,他既然說了不過問,就真的沒有花一點心思在舒眠那裡,隻是囑咐陸行盯著舒眠那行人,不要在臨安城掀起什麼風浪就行了。
“什麼叫好像啊?你能不能說得準確一點。”溫淺對陸景洵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有些不滿,嘟著嘴把玩身上披著的宮紗。
陸景洵輕笑了兩聲:“我隻是聽陸行說他們這幾日就要返回胡狄了,具體哪一天我真的不清楚。”
原來是這樣,溫淺還以為陸景洵剛剛是在敷衍自己。她湊近陸景洵,濕漉漉的杏眼望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問:“那你還需要代替皇上去送他們嗎?”
溫淺問東問西的,雕刻玉石是個細活,陸景洵也沒辦法繼續下去,索性將工具和那塊翡翠放回桌上,寵溺地刮了刮溫淺的鼻子:“你覺得我傻嗎?”
陸景洵這句話實在是莫名其妙,溫淺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用眼神詢問他是什麼意思。
“那個舒眠公主對我有企圖,我還會傻乎乎地送到她麵前去?”陸景洵用一個反問句回答了溫淺的疑惑。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溫淺笑著“嘖”了一聲,半真半假地嗔怪陸景洵:“都怪你,沒事在外麵招這麼多爛桃花。”
莫名其妙被扣了一項罪名的陸景洵是真的冤,這個小女人現在不光是個小白眼狼,還學會亂扣罪名了。他低頭看著溫淺的眼睛,就勢將人拉近懷裡抱著,壓低聲音威脅她:“你夠膽子再說一遍。”
短短一會兒一連被威脅了兩次的人可不依了,溫淺如今是有護身法寶的人,怎麼會怕陸景洵。果然陸景洵見溫淺秀氣的黛眉一挑,然後裝出一副極委屈的模樣,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捏著嗓子說:“兒子,你看你爹爹欺負娘親。”
隻是溫淺沒想到的是,她肚子如果真是個臭小子,陸景洵嫌棄還來不及呢,哪裡會吃這套。
溫淺如今真是小孩子心性越來越重了,陸景洵笑著敲了敲她的腦袋頂:“寶寶還沒出生呢,你彆亂教。”
溫淺嘻嘻一笑,墊腳抬手環住陸景洵的脖子,湊上去在他冒著青色胡茬的下巴上親了一口:“你不欺負我我就不亂教他。”
兩個人抱著溫存了好一會兒,陸景洵才輕輕拍著溫淺的背,將她鬆開,繼續去雕琢那塊泛著涼意的翡翠。
溫淺也沒有繼續打擾他,站在旁邊安靜地看著,等到陸景洵完成最後一步之後,就迫不及待地用自己親手編的紅線穿了起來。
“這下滿意了?”陸景洵看著溫淺拿著那塊翡翠如意寶貝得不得了的樣子,好心情地揚揚唇。
溫淺用力地點點頭,就差把“我很滿意”四個大字寫在臉上了,而且她豈止是覺得滿意,明明心裡都快開心得冒泡了。
陸景洵牽著溫淺出了承言閣,正打算去前廳用膳,就見陸行有些匆忙地跑過來,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焦急:“王爺,皇上急著宣您進宮。”
溫淺下意識就覺得是和舒眠有關的事,不免有些緊張地看著陸景洵,與陸景洵十指相扣的手也微微收緊。
察覺到溫淺的不安,陸景洵給她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沉了聲音問陸行:“怎麼回事?”
他同皇帝說過,溫淺懷孕這段日子希望能多些時間陪她,皇帝也應下了,所以沒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應該不會急著召他。
“是謝公子那邊出事了。”陸行咽了口唾沫,“據說雪災使很多人流離失所,難民的數量急劇上升,謝公子帶去的賑災物資完全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根本問題,難民以為國家不管他們,所以發生了暴動。”
陸景洵聽著眉頭越皺越緊,這件事的確很嚴重,先不說謝瑜在災區那邊有沒有安全問題,若是解決不好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叛亂。
“之前不是說災民已經安撫好了嗎?怎麼會突然發生暴動?”
“我看了謝公子傳回來的書信,據說是因為前兩日有人在難民中傳播謠言,蠱惑人心,這才有了這次暴亂。”
陸景洵聞言,臉上的表情冷得幾乎能結冰。
“你快去吧,這種事情耽擱不得的。”見陸景洵站著不動,溫淺倒是比他還急。
溫淺雖然會和陸景洵鬨脾氣鬨小性子,有時候表現得也像一朵經不起風雨摧殘的嬌花,但是在大事麵前她還是拎得清的,知道什麼時候該正經。
陸景洵聞言,低眉看了溫淺一眼,她麵上的焦急表現得真真切切。抬手摸了摸溫淺的發頂,陸景洵斂去剛剛渾身的冷意,叮囑溫淺:“你乖乖用膳,我進宮同皇上商量一下這件事,晚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