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錢你們開。”凝寒沒有時間在這裡浪費。
果然,聽到這句話,那夥計的眼睛都亮了起來,迅速地跟凝寒談好價格,收了錢之後就去安排這件事了,還不停地寬慰凝寒,讓她儘管放心。
因為在這裡花了不少時間,凝寒一路小跑著往家裡趕,她剛到家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水,就見溫恒後腳也回來了,幸好溫恒一直沒將她看進過眼裡,所以並沒有發現凝寒的異樣。
凝寒說不出該慶幸還是該難過。
在房間休息了一會兒,凝寒就苦笑著去廚房準備飯食了,如今這個家裡,連下人都沒幾個,更彆說會燒飯的夥夫了。
凝寒以前怎麼說也是個養尊處優的主,這些日子被逼得下廚,終究做出來的東西隻能勉勉強強下肚,她將幾碟看上去並不精致地菜擺上桌子,這才去溫恒的房間叫他。
輕聲敲了三下門,凝寒這才開口:“夫君,吃飯了。”
“凝寒?”溫恒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你先進來吧,我有話同你講。”
凝寒不知道溫恒要跟她講什麼,難道是坦白溫淺的事?凝寒懷著忐忑的心情推門進去,就看見溫恒站在案桌前,安靜地看著他,除了眼裡多了一股頹唐的味道,溫恒還是一如初見時那般溫潤。
“凝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儘心照顧我和我娘。”
凝寒沒有說話,溫恒的話裡似乎給了她一種要分離的感覺,她看著溫恒,似是想要看透他在想什麼。
溫恒也不強迫凝寒現在就要說些什麼,見凝寒不答話,他繼續說道:“我們成親以來,你受苦了。今後的我可能也就這樣了,可你是郡主,還有大好的前途。”
凝寒終於變了臉色,她上前一步抓住溫恒身前的衣裳,問他:“溫恒,你這話什麼意思?”
“凝寒,我們和離吧。”溫恒的聲音像是一把刀,在那一瞬間斬斷了凝寒所有的念想。
多麼可笑啊!凝寒放聲笑了起來,果然是她瞎了眼,溫恒就是一個兩麵三刀的畜生,表麵上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是為了她凝寒好,無非是怕她凝寒壞了他和溫淺的好事。
凝寒笑夠了,擦掉不知什麼時候流出來的淚水,咬牙問溫恒:“你當真要同我和離?”
溫恒麵無表情地點頭。
“那你給我點時間考慮,我晚上給你答複。”凝寒應著,眼裡卻閃過一絲狠厲,既然溫恒不仁,她凝寒為何還要做那個傻子。
整整一個下午,凝寒坐在房中,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甚至燒掉了那些她一個人默默為溫恒作的畫、繡的衣裳,這些東西從始至終,溫恒正眼都沒瞧過一眼。
晚膳凝寒自然也沒了心思吃,等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凝寒端著一壇子酒重新進了溫恒的房間,在溫恒有些詫異的眼神中,凝寒平靜地開口:“我答應你與你和離,不過既然我們成親時飲了合巹酒,今日分離也喝一杯吧。”
溫恒沒想到凝寒能如此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不疑有他,結果凝寒手裡的酒壇子,說到:“好。”
聞言,凝寒笑著將手裡的另一壇酒舉高,示意溫恒碰杯,然後就著壇子喝了起來。
壇子不算大,所以溫恒也一口氣喝了半壇子,他將酒放在案桌上,對著凝寒說:“今後保重。”
如今兩人還沒寫和離書,溫恒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分彆了,凝寒笑著看向他,沒有說話。
片刻後,溫恒突然變了臉色,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看著凝寒依舊笑著,他意識到什麼,不敢置信地指著凝寒:“你……你……加了……什麼……在酒裡……”
凝寒握住溫恒因為痛苦而發顫的手,麵色平靜地說道:“你先在那邊等等我,等我去把你做的孽還了,再去那個世界與你繼續做夫妻。”
“你……”溫恒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就咽了氣,隻是眼睛大睜著,死不瞑目。
凝寒的眼角滑下一滴淚,滴在溫恒的唇上,她輕輕地替他合上眼睛。
安頓好溫恒的屍體,凝寒不敢耽擱,趁有夜色掩蓋,憑著對白天的記憶摸索溫恒找到了關押溫淺的那座宅子,那個負責看守溫淺的人喝了酒,在前廳睡著了,鼾聲震天。
凝寒沒有猶豫,從牆角拾起一根木棍,直接往那人腦袋上敲去,血順著他的額頭流到桌子上,剛剛震天的鼾聲也停了下來,四下靜得有些滲人。
凝寒驚慌地丟下手裡的棍子,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她殺死了自己最愛的人,還殺死了一個毫不相乾的陌生人。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間房子一間房子地去尋找溫淺,終於在看到一間被緊緊鎖死的房間之後,凝寒鬆了一口氣。
“王妃,你在裡麵嗎?”凝寒小心翼翼地上前,將耳朵貼在門上,因為害怕,她的聲音壓得極低。
幾乎是在一瞬間,裡麵想起了一道戒備的聲音:“誰?”
是溫淺的聲音,凝寒有些激動:“我是凝寒,王妃,你等等我,我救你出來。”
說完,凝寒就跑到一邊花叢中撿起一塊石頭,費了好大勁才將那鎖砸開,就看到溫淺和她的兩個丫鬟瑟縮在床邊,警惕地看著自己。
“王妃,你彆怕,我是來救你出去的。”凝寒試圖安撫溫淺,她如今的眼神就連凝寒一個女人看了都覺得心疼,真不知道溫恒對她做了什麼。
“溫恒呢?你沒被他發現。”被關在這裡久了,溫淺連反應都有些遲鈍,後半晌才反應過來,凝寒應該是悄悄背著溫恒來幫她的,一時間溫淺對凝寒充滿了感激,但也不免替她擔憂。
溫淺的話觸到凝寒心裡的傷疤,她默了片刻,才訥訥地說:“他……死了。”
“死了?”溫淺上前一步,神色複雜地看著凝寒,“你殺的?”
凝寒覺得沒什麼好瞞著溫淺的,便點點頭,她不想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拉著溫淺往宅子外走:“你趕緊走吧,南安王府裡似乎沒人,我今天去看過了,你先去皇宮,宮裡有太後護著你,比在外麵安全多了。”
溫淺被凝寒拉著往外走,突然想到什麼,問凝寒:“你呢?你怎麼辦?”
凝寒殺了溫恒,肯定不能再回去了,她救了自己,如今卻無處可去。
凝寒不甚在意地輕笑了一聲,隻是那笑裡儘是哀淒,她鬆開溫淺,小聲地說:“王妃,所有的人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負責,我今天來救你,是為了替溫恒償還錯誤,而我殺了他,自然也應該要償還的。”
“凝寒……”溫淺覺得下一刻,凝寒就會消失在自己麵前。
“王妃,你快走吧,這裡並不安全,舒眠也知道你關在這裡。”凝寒輕推了溫淺一下,“不用勸我,我已經想好了。”
說罷,凝寒頭也不回地走了,溫淺怔怔的看著她的背影,凝寒沒變,她愛上了一個人,但是依舊恣意灑脫。
“王妃,我們快走吧。”青梧替溫淺擦掉臉上的淚水。
溫淺點點頭,收回視線,帶著青梧、飛絮離開了這個對她來說仿佛噩夢的地方,隻是這裡實在偏僻,又是深夜,三個人繞了好久沒有找到去皇宮的路。
彷徨間,她們突然聽到有鐵器擦過地麵的聲音。驚恐地對視一眼,三個人瑟縮在牆角的陰影裡,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陸景洵在回臨安城的路上,正好遇到那個凝寒花錢請來給他送信的人,凝寒的信上說得很簡單,“溫恒與舒眠合作擄走溫淺,速回”,這簡單的幾個字,幾乎要把陸景洵淩遲了。除此之外,信的背麵是一排寫得極小的地址,陸景洵猜應該是關著溫淺的地方。
不顧一切地趕回臨安城,他連王府都沒來得及回,吩咐陸行去將舒眠收押之後,就往這邊趕,可是他趕到的時候,那座宅子裡隻剩一個死去的男人,哪裡有溫淺的影子。
他覺得自己快瘋了,他為什麼要把溫淺一個人留在這裡,如果溫淺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可能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陸景洵拖著劍走在巷子裡,如果凝寒給的消息是真的,那麼溫淺應該是被人救走了,他剛剛探過,死掉的那個人還是熱的,想來溫淺應該還沒走遠。
他穿過巷子,前麵就是寬闊的街道了,突然像有感應一般,陸景洵轉頭望著剛剛經過的一處牆角,他覺得冥冥之中有種力量指引著他往那裡走。陸景洵向來是無神論者,但是今天他控製不住自己的腳,一點點往牆角靠近。
剛剛在聽到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時,溫淺舒了一口氣,誰知那人竟然重新向著這邊走過來了,那一刻溫淺覺得自己頭皮都是麻的。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溫淺幾乎就要衝出去和那人拚命了,結果她忽然聽到一道熟悉進骨子裡的聲音:“阿淺,是你在哪裡嗎?”
陸景洵。是陸景洵!
溫淺不敢相信地從牆角探出一個腦袋,那個站立在那裡披著月色的人不是陸景洵又是誰。
沒有猶豫,溫淺迅速地起身撲進陸景洵的懷裡,緊緊抱著他,眼淚不受控製地往外湧著。
“陸景洵,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陸景洵的眼眶也濕了,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他摸了摸溫淺的瘦下去的臉頰,低聲喃喃:“謝謝你,保護著自己和寶寶,等我回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