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翠躊躇地想,根本不留下作為母親的印象,會不會對它更好一些。
不管怎麼想,現在她確實是做不到像剛剛那般決絕。
黃氏說著說著,見她麵色怔愣,似有所想,忍不住歎了口氣,放緩了語氣,“我雖不知你與三郎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但不管怎麼樣,也不該在這事上莽撞。”
她是能看出來的。
她與紀郎幼年相識,少年夫妻,恩恩愛愛至今,對男女之情,不敢妄稱看得多清楚明白,卻還是有幾分了解。
三郎愛她。
翠娘卻未必愛他。
這一切清清楚楚地落入黃氏眼中,但畢竟隻是兩人的私事,她也從未多置喙,但她做夢卻沒想到翠娘會做出這種事來。
“今日是我撞見了,”黃氏低聲道,“還來得及,若今日我沒撞上,後悔可就晚了。這世上夫妻沒有不吵架的,就算我與你表哥之間也偶有爭吵,有些話,說開了就好了,千萬不要鑽牛角尖。”
惜翠也知道黃氏是為她好,並沒有不耐煩。但其中的事她也沒有辦法向黃氏解釋清楚,隻能選擇默認了她的猜測,“今日是我衝動了,多謝嫂嫂。”
臨走前,黃氏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動了動唇,想了一會兒,還是輕聲道,“翠娘,三郎愛你呢。你看不清,但我們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從小便不善言辭,說得好聽些文靜內秀,說得難聽些便是木訥,幸而紀康平從未嫌棄她的笨拙。
多餘的話,黃氏也說不出口,隻說了這一句,便留給了她獨自思考的時間,將那碗藥拿了出去,走出了屋,打算倒了。
剛踏出裡屋,水晶簾旁突然轉出一個人影。
“嫂嫂。”
黃氏嚇了一跳,一看清來人的模樣,登時愣在原地,話也說不出口。
“三……三郎?”
水晶簾側的青年,映照著簾幕水樣的光波。
晚風吹來,那簾幕交織著暮色斜陽,一晃,簾影搖光,道道的光落在臉上,一閃一現,像眼尾一滴淚,於紺青色的眼下垂落,竟顯現出一番驚心動魄的慈悲痛苦。
“給我罷。”
黃氏呆立著,竟真讓他將手中那碗藥端了過去。
等她回過神來時,心中不免突突直跳,不知道三郎究竟聽進去了多少。
黃氏想說些什麼,但又怕他其實剛站在外麵沒多上時間,她說了,反倒是越描越黑。
可若是,她什麼都不說,三郎全都聽進去了,遷怒了翠娘這該如何是好。
一時間,黃氏發了愁。
想來想去,隻能言簡意賅地說,“翠娘……她並非有意,她年紀小,隻是一時沒想明白,腦子沒轉過彎來。”
“我省得。”衛檀生端著藥碗,從那水晶簾影中緩步走出,一步一步,當真如同走下蓮花台的小菩薩,溫潤有禮地回答。
黃氏卻不敢多看,又是著急又是窘迫,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好匆匆地安慰了兩句,快步離去。
他平靜地將藥倒入屋外的芭蕉葉下,這才走入了內室。
她正坐在桌前出神。
他隔著斜陽望見她,薄暮昏昏,細細風來細細香。
斷霞殘影落了,落日悄悄移落紅窗側,冷紅鋪滿了居室。
衛檀生緩緩走到她麵前跪下,枕著她膝蓋。
他烏發已經生得很長了,滑落下來。
惜翠在屋裡已經聽到了屋外的動靜,隻是沒想到衛檀生什麼都沒問,什麼也沒做,隻是靜靜地將頭依靠在她膝上,慢慢地闔上雙眸。
惜翠頓了頓,終於徹底地下定了決心,“衛檀生,你想好他(她)日後叫什麼名字了嗎?”
衛檀生不由得一愣,回過神來後,環抱住了她的腰身,不禁笑了,“還未曾想到。”
晚上,他將她抱上床,埋頭在她頸側。
惜翠覺得有些癢,忍住沒推開他,認真地問,“你說這會是個兒子還是女兒。”
衛檀生不假思索地回答,微笑著一口咬定道,“自然是女兒。”
“如果是兒子呢?”
“不會是兒子,隻能是女兒。”
他又抬起臉來親她鼻尖、唇角、下頜,細密而纏綿。
“翠翠。”
“叫我檀奴,”他遠山似的眉輕輕一蹙,眼裡帶笑,語氣卻賣著可憐,舔舐著耳廓的動作卻毫不含糊,“你總不願叫我檀奴。”
惜翠哆嗦了一下,被他親得有點迷糊,“檀……檀奴……”
滿意地看著耳尖上薄亮的水光,微微泛著紅,青年收回舌尖,緊了緊臂彎,笑著說。
“世人都言,佛慈悲。”
“予樂為慈,拔苦為悲。翠翠,你是我的佛。予我樂,救我苦。”
隻是相依偎,便由衷地感到了滿足。
他慈悲的佛寬恕了他,憐憫了他,自此之後,他們一家人再也不會分開。
作者有話要說: 倔強的作者倔強的按大綱走,我重複無數遍了,不論生不生,翠翠不會停下回家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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