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誅九族?”賈璉一驚。
“前朝鹽法規定鹽戶私煮海鹽,一斤以下,罰脊杖三十,配役三年,一斤以上,決重杖處死。其後更有嚴法販私鹽,可不計斤兩,決重杖處死【注1】。本朝刑律稍寬,然販私鹽一鬥以上便是死罪。”
賈璉熟讀四書五經,本朝律法也學過,但還真沒有細看過鹽法。他的前世,國家已經取消鹽專營,鹽隨處可見隨處可買,誰會留意?
他隻知道書中林妹妹的爹死於巡鹽禦史任上,知道古時鹽政頗為重要,但也沒想到重到這種程度。這量刑可比他們現代販du都厲害了,販du一千克以上死刑,販私鹽卻能不論斤兩處死。
賈璉看著手上的鹽引,可販鹽一擔。這樣的鹽引絕不止一張,以數目算林雲星說誅九族之罪絕非說說而已。
“這鹽引與甄家有關?薛家可參與其中?”賈璉壓低聲音道。
“鹽引是從甄七爺手上得來的,但他隻是一個小角色。薛濤是否知情,甄家有沒有參與其中都不可知。”
賈璉了然,甄七爺隻是甄家庶子,若他要借著甄家勢力暗中與人勾結牟利並非不可能。就算甄家是假鹽引的源頭,他們隻揪住甄七爺是沒用的。弄到大批量蓋了戶部大印能以假亂真的鹽引,甄應嘉也不行。
若甄家是假鹽引的源頭,背後之人不言而喻。想要指證那人,非人證物證俱全不可。為了那人,莫說庶出的甄七爺,便是甄應嘉都能犧牲,畢竟甄家前程皆係於他一人。
想明白這一點,賈璉也明白了客棧的失火因何而起。現在他們沒有證據,不可打草驚蛇,但也不能縱容對方以假鹽引繼續禍亂兩淮鹽業。林如海為巡鹽禦史,若不能拿些成績交差,後麵會很麻煩。
林雲星為了他父親,不能坐視假鹽引在兩淮流通,又不能直接盜走鹽引驚動幕後之人,於是設計了這場火災。
差手下能人偷梁換柱,以差不多的紙替換了假鹽引,將證據收入手中,再設計了一場甄七爺“酒後打翻燭台”引發火災的戲碼。火燒過後,運氣好就是剩下一堆紙灰,誰能知道假鹽引已經被人取走?
“表妹,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賈璉猶豫道。
“你說!”
“客棧取鹽引是你親自去的嗎?”
“此非我所長!不過江湖上有的是此道高手,那人如今在我門下,不必擔心泄密。”林雲星並未刻意隱瞞。
林雲星年歲小,身形過於顯眼,她又是揚州知府的嫡長女,若去客棧,即便喬裝也過於引人注意。或許再年長些,喬裝一番,便能掩人耳目。
賈璉鬆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他知道這個表妹早慧,又有些本事,許是有什麼奇遇吧!可若是林雲星能一個人暗入客棧行此偷梁換柱之事,還能設計一場恰到好處的火,就太過妖異了。
“對於我而言,殺人比取東西容易!”
賈璉不由一僵:“……表妹竟也學會開玩笑了!”
林雲星對他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意味不明。賈璉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一般,不想林雲星忽然轉身走了。
看著林雲星的背影,賈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奇怪……方才我心裡竟然將她說殺人當真了。”
賈璉拿著假鹽引去見林如海,林如海問及假鹽引來處。因林雲星沒有親自與林如海說此事,他也不敢暴露林雲星,便說自己的眼線在黑市買到,也提到了對甄七爺的懷疑。林如海知曉後,對於薛濤上門拜訪之事多了幾分在意。
眼下是要查明假鹽引來曆,及市麵流通情況。林如海於是派人盯著甄七爺和薛濤,想要深挖一番。
“姑父,我們新鹽引未發,可在新鹽引上補上您的官印,再通知兩淮鹽場,須得加蓋官印的鹽引才能放鹽。”賈璉建議道。
“這是個辦法,隻怕也會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