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頭提過, 揚州城不少鹽商都喜紮堆建園子,王家與湯家的園子就是毗鄰的兩家。巧的很,這兩家的園子與被滅門的江家也不遠, 隻隔了一條大街。
江家滅門案死了許多人, 坊間傳說江家廢墟夜夜傳出鬼哭聲,一時附近的人家都滲得慌。
江家的主子一個都沒有活下來,家主死後, 下麵的掌櫃之流紛紛卷了江家錢款逃走。江家親朋好友許是怕凶手斬草除根, 又或是純粹怕事, 無人上門祭拜。
江家後事是衙門所辦,事發月餘,隻義莊的人來收屍依著規矩焚了些香燭紙錢,然後就是附近人家為了安心, 在江家門外焚些紙錢。
明日是七月十五, 江家主生前好聽戲。不知出於迷信想要安撫冤魂還是基於往日交情,湯家便讓自家戲班在江府外的大街上搭台子唱鬼戲。見湯家如此,王家也效仿之, 兩家的戲台子相距不過丈餘。
鹽商奢靡成風,最愛比較,如今兩家戲班子在一處唱鬼戲竟也起了較量之心。一開始各唱各的,可兩個戲台子太近,聲音混雜,亂糟糟實在聽不出什麼高下。幸而這戲是唱給死人聽, 並沒有人來抗議他們嘈雜。
唱鬼戲自然是夜裡, 唱到一更天時, 湯家的戲班子先鬨了起來。湯家小花旦要換行頭, 發現自己的行頭不見了。整個晚上街上就兩家戲班子, 並無旁人,丟了行頭,他們自是先疑心對方。
湯家指責王家使壞,王家自然不認,湯家要搜檢,王家不肯。兩家仆役吵得不可交,王家花旦也去檢查行頭,他們的行頭沒有丟,卻都被打爛了。湯家疑心王家的偷行頭,王家疑心湯家打爛他們行頭,吵得不可交。
兩個戲班子五六十號人,吵起架來,宛如一千隻鴨子在叫。混亂中不知道誰先動了手,便上演了全武行。一開始隻是雜役動手,後來是武生上場,最後連打鼓吹笛的與花旦都上手撕了。
兩家都是揚州府的大鹽商,誰也不肯想讓,打得這般火熱,自然就驚動了府衙官差。
“你說鹽商湯家和王家豢/養的戲班子因鬥毆被林如海關進了衙門大牢?”四皇子早上起來,就被七皇子帶來了這樣一個沒頭沒尾的消息。
前一日,林如海因坊間謠傳江宅廢墟鬨鬼,讓賈璉夜裡帶人去探江宅,要弄清楚是有人搞鬼還是其他原因。不管什麼緣故,林如海都不想這個謠言傳的滿城風雨。
七皇子曾見過賈璉在命案現場吐得昏天暗地,聽到他要夜探江宅抓“鬼”大為驚奇。在四皇子和林如海不讚同的目光下,七皇子到底追去了。賈璉那日見到屍體臉色蒼白,如今夜探“鬼宅”卻鎮定自如,七皇子覺得這位賈公子亦是趣人。
月色下,賈璉就在江家廢墟下為他們解釋了所謂鬼哭其實是風聲加上人的心理作用。賈璉不少詞,七皇子都沒有聽懂,隻知道他認為所謂鬼哭聲是假的。破解了“鬼哭”之謎,一行人離開時就見到了打群架的兩家戲班子,自然就押回來了。
“是啊,如今府衙大牢都擠滿了。”七皇子笑道。
聽七皇子說明原委,四皇子沉吟片刻道,“這林如海不知道在玩什麼把戲。”
“王家和湯家能夠半夜在江府外唱鬼戲,必定是林如海準了。可這兩家的戲班子打架他如何掌控?”
“若無人使壞,兩家的戲班子行頭是如何丟,如何被破壞的?”四皇子道,“坊間流傳江氏廢宅鬨鬼並非始於昨日,這麼巧,林如海要賈璉昨夜去調查鬼哭之謎,就碰到了兩家打架。”
七皇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然我近來聽林如海與四哥對答,此人是個標準的儒家弟子。賈璉雖有些奇才,然並不善謀。這等出自三教九流的手段不似林如海會用的,賈璉也不行。”
“林如海是揚州知府,身邊自有師爺幕僚幫襯。”
“若是如此,這個人定然是我們不曾見過的。四哥可還記得江氏滅門那日出現在門外的馬車?”七皇子道,“那輛馬車我在林府車棚見過,可林如海若有這麼一位幕僚,為何從不露麵,莫非是對我們有所防備?”
“殿下,賈公子求見!”門外侍衛敲門稟報。
“請他進來!”
賈璉進門先與兩位皇子行禮,方道:“江府滅門案的凶手已抓獲,林大人讓我來請示兩位殿下,是否要派人聽審。”
“凶手竟抓到了?”七皇子有些意外。
昨日他與賈璉才將湯家和王家的戲班子抓回來關進牢房,莫非另一頭林如海已經去抓捕凶手了?可林如海既然有了凶手的蹤跡,為何還要賈璉去解什麼鬼哭之謎?
“抓到了,不過大人說這些人未必知曉幕後主使之人。”
“能夠抓到凶手,已殊為難得。既然有了線索,幕後之人總會浮現出來。”四皇子道,“聽審之事暫且不說,本王另有幾個疑惑想請賈公子解答。”
“殿下請說!”
“林大人身邊有幾個幕僚?”
賈璉有些意外,還是答道:“大人身邊的文書主要由衙門主簿輔佐,我負責主簿不接手的私人文書。常跟在大人身邊的曲師爺是大人在京中領了旨意後,朋友舉薦而來,此外並無其他幕僚。”
四皇子在林如海身邊見過曲師爺,那是個沉默寡言,沒什麼存在感的人:“曲師爺是何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