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公子,可有幾天沒見了,符紙又都用完了?”張道士客氣地和龐元英說罷,眼睛瞟向白玉堂和展昭,並最終在展昭身上停留了片刻,“這位——若貧道沒記錯的話,可是開封府的展大人,前些日子剛來過?”
展昭微微點了下頭。
張道士懵了,不解地望著龐元英,似乎在問他怎麼會和開封府的人走在一起。
“張道長也太孤陋寡聞了,沒聽說我已經被聖上禦封開封府少尹的消息?”龐元英探究看他。
張道士愣了又愣,驚訝好了一會兒才緩過神兒,直搖頭。
“不知道,真不知道。貧道這兩天剛好閉關修煉。若早知的話,貧道定然要親自去貴府祝賀才是。畢竟龐大公子以前可沒少用錢資助我們紫宸觀,貧道豈能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張道士趕忙請三位進觀飲茶,剛好也快到午飯時候了,張道士請三位務必留下來用飯。
“何止用飯,今晚上我們還打算住在這。我們三兄弟打算結義,便想找個正經嚴肅的地方見證一下。不知道長肯不肯收留?”龐元英彎著眉眼笑問。
“收留談不上,三位能光臨紫宸觀,是貧道的榮幸,當然歡迎。彆說一晚,十年半載都願意。”
“那我還真想在這住十年半載了。山裡就是好,幽靜,能平心靜氣,忘了外頭的煩憂。”龐元英悠悠歎道。
張道士忙追問龐元英是不是有心事。
“還不是在開封府不順——”龐元英咳嗽了一聲,瞄一眼那邊展昭和白玉堂,對張道士低聲道,“回頭和你說,這會兒不方便。”
張道士立刻會意,先招待三人用飯,飯後吃茶畢,便帶三人去了住的地方。一處坐落在紫宸觀東南位置的小院,剛好三間房,中間正房和東西廂房。
“道童已然打掃乾淨了,三位請便。”
張道士走後,龐元英就安排房間,他住正房,東西廂便由展昭和白玉堂住。
白玉堂不意外,也不挑,直接去了西廂房。
展昭對龐元英歎:“本以為你會客氣一下。”
“不會客氣,反正你倆都不跟我一般見識,肯定讓我先挑。我又身嬌肉貴,得住好地方。”龐元英說罷就打了個哈欠,大邁步回房要睡個午覺。
展昭笑了笑,也回房了。
過了一會兒,白玉堂從自己房裡出來,直奔正房,把龐元英揪起來。
“乾嘛?”龐元英馬上就要睡著了,被弄醒了很不開心,不滿地望著白玉堂。
“忘了我們來此做什麼?跟我查道觀。”
“查案也得養足精神查啊。再說這大白天的,行動也不方便。”龐元英語調哀戚戚抱怨,但瞧白玉堂那雙透著冷意的鷹眼,他閉嘴了。
“那道士撒謊,他早知道你在開封府做少尹的事。”
“我知道。”
當年拍《彆撒謊》的時候,龐元英記得最清楚的一句台詞就是‘人驚訝表情超過一秒就很可能是假驚訝’。所以剛才他對張道士說自己做開封府少尹的時候,張道士驚訝的時間已經逼近一分鐘了,肯定是假的。
白玉堂盯著龐元英,眼神似乎在挖掘什麼。
龐元英啪地一下,在白玉堂腦門上貼了一道符。
“吾知汝名,速速回魂,急急如律令!”
白玉堂扯下符紙,斥龐元英胡鬨。
“我以為你走神了,好心的!”龐元英怕白玉堂揍他,特意強調他是真好心,可能表達的方式不對了。實則他在報仇,超討厭有人在他睡覺的時候攪和他,他有起床氣。
白玉堂無奈地白一眼龐元英,起身先走了出去。龐元英穿好鞋子,扯了扯衣襟,跟著出去了。
“為何不讓展大哥陪你啊,讓我睡覺。”龐元英又打了個哈欠,小聲念叨著。
“你熟悉路,他可以麼?”白玉堂給龐元英一記淩厲的眼神,頓時令龐元英老實地沒動靜了。
龐元英乖乖做一隻領路狗,給白玉堂介紹了紫宸觀各處地方的情況。
不得不承認,白玉堂選這個時間‘參觀’紫宸觀真是個好時候,路上基本沒什麼人。大概是烈日冉冉的午後,大家選擇睡覺,基本上能睡的就睡了,此刻行動反而比晚上安全些。而且張道士那邊就算有心防備,大概也想不到他們剛來就會立刻行動。
“這通往哪兒?”倆人走到道觀後麵,白玉堂看到林子裡有一條小路,問龐元英。
“後山,禁地。”龐元英指了指那塊已經快被雜草遮蓋的石碑,上麵真寫著‘禁地’二字。
白玉堂立刻朝裡走,龐元英趕緊追上。
白玉堂有些驚訝了,他垂下睫毛濃密的鳳目,看著龐元英。
“敢去?你可沒平安符了。”
“其實根本不算什麼禁地,我早就進去過。可能是因為風景不太好,堆了一些廢舊的煉丹爐,張道士怕香客們瞧見醜吧,特意搞了個禁地石碑來嚇人而已。”
“是麼。”
白玉堂繼續快步往裡走,穿過林子後,果然見一處空地,鋪著方形的灰石地磚,中央放著一尊一人多高的焚香鼎。東西邊長雜草的地方,一共堆了十幾個廢舊的煉丹爐,橫豎放置的都有。
“看吧,就是這樣子。”龐元英道。
白玉堂踏上乾淨的灰石板,走到中央處的焚香鼎那裡仔細看了兩眼,推了兩下。接著他蹲下身來,用手指敲擊了兩下石板,確認是否有機關,下麵是否為中空。
龐元英歎白玉堂果然江湖經驗豐富。
“很奇怪,後山這麼荒涼的地方,擺放些廢棄物,為何偏偏在此處鋪了石板,放一方焚香鼎。這石板乾乾淨淨,縫隙連雜草都不曾有,可見此處經常被人打理。”
龐元英點點頭,覺得白玉堂的話很有道理。
“那查到什麼沒有?”
白玉堂搖頭,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或許機關不在香鼎附近。”龐元英找邊上的石板敲了敲。
突然,白玉堂拉走了龐元英,躲在了那堆破爛香爐的後麵。
龐元英正疑惑,就聽到一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龐元英試探從縫隙裡去瞧,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那人穿著道袍。
“來客人了。”那人走到石板中央的香鼎前,忽然說了一句。
龐元英立刻就分辨出這聲音屬於張道士,他示意看向白玉堂。白玉堂用眼神警告他老實點,彆出聲。
“三位不速之客。”張道士在香鼎邊上坐了下來,靠著鼎,歎了口氣。沉默了很久,張道士再沒出聲。
人怎麼還不走?
龐元英蹲的兩腿發酸,已經開始發抖,要蹲不住了。但他不敢動,他身後有枯草枯樹葉小碎石,怕稍微動一下,張道士就會聽到聲響有所察覺。
一旁的白玉堂冷眼看著龐元英的身體微微左右搖晃,實在忍不了了,輕拽了一下他衣服。龐元英上半身就靠在了白玉堂身上。
龐元英卻嚇壞了,他還以為是自己身體失衡,‘主動’靠上了白玉堂。他真不是故意要往白玉堂身上靠!白玉堂有潔癖,貌似最不喜歡有人碰他——
龐元英僵著身體一動不敢動。
冷檀香味一波一波地鑽進他鼻孔裡,直接射殺了龐元英所有的反應細胞。
“人走了。”白玉堂說罷,發現龐元英還是靠著他,跟一塊木頭似得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了。
白玉堂想起什麼,從腰間抽出剛剛龐元英貼他的那道符,猛地拍在了龐元英的腦門上。
“啊!”龐元英驚叫一聲,直接趴在了地上。
“真夠可以的,這種時候還走神?”白玉堂伸手給龐元英。
龐元英悄咪咪地瞄一眼白玉堂,貌似並沒有生氣。這才敢把手搭上,由著白玉堂拉自己起身。
他真腿酸了,起來後才發現倆腿不是自己的了,非常麻軟!剛好白玉堂轉身要走,龐元英就直直地撲在了他的後背上。
龐元英趕緊的坐回地上,用手拍拍腿,讓自己腿麻的勁兒快點過去。
白玉堂轉身,無奈地歎:“果然身嬌肉貴。”
隻蹲一會兒罷了,竟給他累成這副模樣?
習武出身的白玉堂,實在是難理解龐元英這樣的體質。
“再等我一會兒,馬上好。”龐元英快速捶腿。
白玉堂看這那邊的焚香鼎正隱隱冒著煙。
白玉堂走近一瞧,香鼎內正插著三炷點燃的香。
龐元英試著起身,跺了跺腳後,他也湊到香鼎邊來瞧。龐元英問白玉堂怎麼想,白玉堂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明白。
“太奇怪了。”
龐元英歎口氣,順便掃了眼附近的風景,發現西邊的草有壓倒過的痕跡,好像是被人踩過。
龐元英叫上白玉堂。倆人順著痕跡往裡走,行至後山坡有林子的地方,就看到有樹枝的被折斷了。顯然是人在經過的時候,身體把樹枝刮斷所致。
“上去看看?”龐元英問。
白玉堂點頭,他拿刀,帶頭走在前。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登了山頂。
山頂處是斷崖,地上都是裸露的山石,有幾塊半人高的凸凹不平大石頭不規則的林立其中。
龐元英扒著石頭往下看了看,山底下都是茂密的林子,斷崖坡上也長了不少樹,都綠油油的。山本就不大,故這斷崖不算太高,但人摔下去肯定會死。
龐元英趕緊往回走,以確保自己的安全。
“這後山好像沒什麼。”下山的時候,龐元英和白玉堂感歎。
白玉堂依舊沒說話,邊走邊往四周看。不久後他忽然停下來,撥弄樹枝往裡走,從地上撿起了一根被刀砍斷的樹枝。
截麵很新,看著像是昨天剛砍下。
“道觀的人可會在這山裡砍柴?”白玉堂問龐元英。
“不會,這地方是禁地,道觀裡的人不許進。他們平時用的柴火有專門人送,應該是從住在這附近的百姓買。”龐元英經常來紫宸觀,碰見過有人駕車給道觀送柴。
白玉堂丟下樹枝,決計先和龐元英下山回去。
倆人回院後,白玉堂就立刻回房更衣了。
“潔癖就是麻煩,這樣的人竟然還能在塵土飛揚的江湖上混,真是一股白流。”龐元英小聲嘟囔著。
“看什麼呢。”展昭一回來,就見龐元英傻呆呆的站在院中央,望著白玉堂房間。
“誒,展大哥也出去了?”龐元英問。
“嗯,去張道士房裡查了一圈,沒見什麼有用的線索。字跡也對不上。”展昭拿他剛偷來的一篇張道士的字給龐元英瞧。
“我認得他的字。再說凶手應該是用左手寫字,對不上,也說明不了他無辜。”龐元英聞了聞紙的味道,甩了一下紙,紙張柔韌很結實,觸感細膩,跟凶手用的紙屬同一種,“凶手為何要刻意用左手寫字呢。要麼他是個名人,很多人見過他的字,他為避諱;要麼是開封府裡有人認得他的字。又或者,這兩種可能皆有。”
“越說越像是張道士。”展昭道,“但證據呢?你的人可監視他好幾天了,從沒見他出過道觀。”
龐元英忙把他剛剛和白玉堂在後山發現的情況告知展昭,“呂哲的住處就有暗道,會不會後山那裡也有什麼密道之類,可以有另一出口通往山下?”
“那今晚我們搜山。”展昭還是有點計較香鼎的事,“為何偏偏開辟一處那樣的地方,在荒涼的後山放焚香鼎?”
“不止如此,張道士還往香鼎裡上香,靠著香鼎說話。雖然他在說我們三個是不速之客,但我總覺得他說話的語氣有點溫柔,似乎很珍惜那個香鼎。”龐元英解釋道。
“經你如此說,那更奇怪了。”展昭道,“你先回房,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張道士正往這邊走。”
龐元英點頭,回去就躺在床上,假裝午睡。
張道士在院內和展昭、白玉堂寒暄了半晌後,見龐元英還沒出來,忍不住就問了一句。
“可能在小憩,還沒睡醒。”展昭正感慨龐元英裝得還挺像,隨後帶張道士進屋後,發現龐元英竟真的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張道士忙擺手表示不必叫醒,他晚些時候再來。隨即讓道童把符紙留下,他便帶著道童離去。
“喂,醒醒。”白玉堂叫龐元英。
龐元英翻了身,背對著白玉堂繼續睡。
“叫你醒呢!”白玉堂傾斜身體,衝著龐元英的耳朵喊。
“彆煩我,滾遠點!”
“起來!”
“再叫,爺就把你雞雞剁下來喂狗!”
龐元英迷糊地大喊一聲,就努力地動了動身體,把自己的腦袋拱進了床榻內側疊好的被子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