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強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裡的杯子,將劉社長給扶起來。
被這大動靜給驚動的劉太太也趕緊過來,看到地上的劉社長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立馬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著急地大喊著家裡的阿姨,“快給方先生打電話。”
原來劉太太之前也大病過一次,偶然結識到了一位朋友,經那朋友介紹,她認識了一位姓方的天師。
病不但被治好了,還可以花錢買壽元。
當初就是給兒子算姻緣,相中王家姑娘,就是這位方天師幫忙的。隻是王家那親閨女沒福氣,在鄉下自己嫁人了。
她的寶貝兒子自然是不可能娶個二手貨,至於這王家的養女,方天師卻說要不得,所以繼續給他兒子找合適的因緣。
也不知道王家哪裡打聽到的消息,竟然給老劉推薦了一個和老劉生辰相應的年輕女孩子,而且還是在這大院裡。
胡秀群在衛生院工作,自然能從病曆上看到病人的出生年月,她和王忠強一直都對於沒能攀上劉社長這高枝耿耿於懷,心中對於自己那個沒謀麵的親女兒也頗有怨恨。
所以聽說劉社長找這個出生日期的人,雖然不知道找來做什麼,胡秀群還是趕緊透露給了王忠強,讓他來找劉社長。
也正是如此,和劉社長這關係才親密起來。劉社長那裡自從得到了這阿容的精神氣後,覺得自己垂老的身體逐漸變得像是年輕小夥子一樣,心情一好,也就跟著王忠強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方有了領著他來這家裡喝酒的一幕。
但是王忠強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劉社長背後到底做了什麼,此刻見到這一幕,他滿腦子隻想著打醫院的急救電話,但是卻聽劉太太叫找什麼方先生,也就不敢隨意插手。
劉太太在他的幫忙下,將劉社長扶上床,便開始下逐客令,“你看我家老劉這舊毛病犯了,這會兒也招待不了你了,改天請你喝酒。”
王忠強也有眼色,連忙告辭,“是我打擾了。”一麵關心地看著床上臉色難看的劉社長,“有什麼事情,立即打我家電話,我馬上過來,自家兄弟嫂子不要客氣。”
劉太太含笑著送他到樓梯口,便回到房中,但是心裡其實不著急,方天師那麼厲害,連壽元都能借到,老劉這點問題算什麼?拿起自己的毛線,繼續給兒子織毛衣。
而同一個大院裡不遠處的朱家。
朱館長這個時候也回來了,一進門放下公文包,拄著拐杖就急匆匆地上樓。
他今天去下麵縣裡了,剛回來就接到電話,說家裡有急事讓他趕緊回來。
朱館長當時嚇得不輕,險些昏死過去,還以為是唯一的親人阿容出事了。
所以急急忙忙讓司機送自己回來。
不想才到大門口,就見到自己十分喜愛的那株寶塔鬆被人攔腰砍斷了,旁邊的藤蘿有工人正在挖,他雖不滿,但此刻也顧不上去責問。
如今進了大廳,還沒開口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滿臉喜色的阿克連忙迎過來興奮地拉著他的手,“小姐沒事了,好了!”
朱館長聽到這話,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加快腳步要上樓去,耳邊則傳來阿克過分激動的聲音,繪聲繪色地跟他說著小餘把一直找不到的那位大師找來了。
也正是這位大師,把阿容給救了回來,還找到了生病的原因,竟然是被人借命。
朱館長先是歡喜,隨後聽到有人借孫女的命,頓時臉色難看,立即讓阿克去查。
“您放心,我已經讓人去查了,咱們先看小姐。”阿克回著,一麵推門進去。
阿容本身不是病,所以當這被吸走的精氣神被溫四月強硬地索要回來後,她也就忽然間變得生龍活虎。
此刻已經起來了,半坐在床上,背後靠著抱枕,正朝溫四月感謝。見到爺爺推門進來,高興地要下床,“爺爺,這段時間讓您擔心了。”
見她情況穩定,溫四月也還有些善後工作,便將這空間留給了他們一家人。她和蕭漠然跟著阿克從房間裡出來,“我還要畫兩道符給阿容小姐。”以免對方又賊心不死繼續來借命。
阿克連忙請她下樓,態度更為恭敬。
然走在前麵的阿克卻忽然聽到溫四月說:“我聽到小餘說,你沒有什麼親人了。”
說起這個,阿克心中就一陣難過,他當年剛成親沒多久,就參軍去了,等回來的時候,寨子都沒了,拖著殘廢的腿四處打聽,才曉得自己走的時候,媳婦已經懷孕,結果生產的時候遇著大洪水,寨子和人,一個都沒留下,全跟著洪水沒了。
他這輩子注定孤苦無依了,所以轉輾流年,最後也就回到了朱館長這位老軍長的身邊。
他一麵歎著氣,一麵與溫四月和蕭漠然說起自己從前的事情。
沒想到這個時候,忽然聽到溫四月說,“可是我觀你麵相,你子女宮旺盛,該有一兒一女才對。”難道自己看錯了麼?
聽到她的話,阿克隻覺得被雷劈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過身來,哪怕覺得不可能,但還是忍不住朝溫四月問,“溫小姐你的意思是?”
此刻溫四月麵對著阿克,將他麵相看得更加清楚了,“我應該沒看錯,你要是沒帶殘疾,你這子女宮必然灰暗無色,可是你現在帶了殘疾,改了子女宮運。”說著,細細打量起阿克的麵相,然後掐著手指一麵推算,隨後得到了結論,“你一兒一女還活著,要不你去試試,出門儘量先走東南方向一段時間,再去你要去的目的地。”
這話若是從彆人口裡說出來,阿克肯定覺得被戲耍了,叫他每次出門繞路,但是他親眼看到溫四月這個小姑娘將阿容姑娘從垂死救到鮮活,這比鄉下寨子裡的阿滿姑姑還要厲害。
更何況他現在老了,也希望真的膝下有兒女,所以連連應聲,又朝溫四月道謝。
“你不用先謝,有了結果再謝不遲。”說著,便去畫符。
而樓上阿容房間裡,祖孫倆抱著歡喜了一陣,小餘才找機會說起給溫四月承諾的兩千塊,麵色有些尷尬,“我當時隻想著一心救阿容,但是我手裡暫時沒這麼多錢,朱爺爺您能不能……”
他想管朱館長借一部分。
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朱館長不悅地打斷,“小餘你這是什麼意思?既然是救阿容,這份錢該是我這個親祖父來出才對。”更何況不要說就是兩千塊,就是兩萬塊,砸鍋賣鐵,他也要給湊出來。
他孫女的命,是無價的。
心疼地看了看孫女,覺得自己得下樓去跟人家打一聲招呼才行,隻讓小餘留在這裡照顧著孫女。
沒想到樓下的溫四月和蕭漠然已經打算回去了,他連忙上前挽留吃午飯。
不過溫四月和蕭漠然還是推辭了,朱館長見也留不住,隻趕緊去取了酬勞,裝進信封裡親手交給溫四月,“溫小姐,你就是我朱家的救命恩人,以後有什麼事情,隻管來找我老頭子。”老頭子再怎麼落魄,三朋五友還是有的。
溫四月覺得信封有點重,當著朱館長的麵就打開,發現果然多了不少,便給抽出來,“說好多少就多少。”順便指著留下的那幾張符,“阿容身上帶一張,床上放一張,門上再貼一張。”
這才提醒起朱館長,要找到差點奪走孫女性命的那幕後之人,也就沒多留了。
隻是看著溫四月退回來的錢,有些傷腦筋,轉頭隻朝阿克吩咐道:“回頭你去備點禮物,讓小餘送過去。”
阿克自然是答應了,朱館長則拿起符紙趕緊上樓去。
貼好了這符,他和小餘在房間裡陪阿容吃午飯,忽然窗戶無風自開,那一瞬間分明就是感覺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衝進來了。
但是好在很快,一切都恢複了正常,而阿容放在口袋裡的符卻燒了一角,如今變成一些黑灰,從她口袋裡抖落出來。
與此同時,在劉社長家中,一位四十左右,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子忽然捂住胸口倒吐了一口氣血,臉色蒼白如紙,
劉太太在一旁看著,劉社長不但沒見好轉,方天師反而還吐了血,一時心急如焚,“天師,怎麼了?”
“被朱家發現了。”而且他們還請了高人,還有那麼厲害的法器,害得自己被反噬。他喘著氣,身體有些站不穩,跌跌撞撞幾下,還是一頭栽倒在地上,又重新吐了一口血,手腳抽搐著,也暈死了過去。
這下可把劉太太急壞了,喊人趕緊將方天師扶起來,這才發現案上擺著的香火蠟燭,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全都熄滅了。
於是當天下午,劉社長被急救車拉走。
也是巧,阿克去百貨大樓買東西,聽從溫四月的話,出門想往東南方向走,哪怕是繞路也要走。
然後就剛好路過醫院,看到擔架上從救護車裡抬出來的劉社長,那樣子和當時阿容病重的模樣簡直是如出一轍。
他也就起了個心眼,打聽了一下,很快就得知是供銷社的劉社長。
急忙回去跟朱館長彙報。
朱館長回來才一年多,跟這劉社長沒什麼來往,自然不知道對方的生日。不過今天劉社長被救護車拉走,他手裡把玩著的兩個山核桃在大院裡閒逛,很自然就提起了劉社長,然後將這劉社長的生日打聽到。
和他孫女阿容竟然是同一天。
朱館長雖然是年長,但年輕時候在戰場是槍林彈雨,所以聽到劉社長的生日是哪天的時候,把玩了一年多的古玩山核桃,直接給他捏碎了一個。
不過溫四月是幾天後才知道的,當天拿到那兩千塊,本來想買點肉的,可是去晚了,已經沒了。
直至第二天一早去排隊,才買了一斤肉和半隻雞。
讓溫四月不得不感慨,這城裡還不如鄉下,鄉下最起碼還能去山裡打野味兒。
而今天小餘找來,她也順便問起,“後來沒事吧?”對方應該不死心,繼續來借命,不過自己留了那符,誰敢來就要誰吃不完兜著走。
沒想到竟然聽小餘說當天下午阿容身上的符就燃了一角,好在後來都沒事。“本來老館長不放心,怕對方再來找阿容,打算親自來找你的,但是那天下午,大院裡有個人被救護車拉走了。”
說到這裡,麵色有些凝重起來,朝溫四月問道:“溫小姐,你是不是當時就知道了?”
這倒是叫溫四月有些懵了,“知道什麼?”
“你早就知道,借命的人是供銷社的劉社長。”不然的話,當時溫四月一直盯著他看什麼?
溫四月恍然反應過來,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所以,管阿容借命的,是這劉社長?”
小餘頷首。
沒想到竟然聽溫四月乾咳一聲,解釋道:“我不知道,我當時也不是看他,我是看他旁邊那個姓王的。”不過她還真沒想到,居然是劉社長在借命。
自己要是慢一步,沒和蕭漠然結婚,那可能就是自己的未來公公了。
於是這下反而是換小餘吃驚了,“那人,也有問題麼?”
“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說他們差點成為親家。”溫四月忽然提起這話。
小餘記得,“但是這?”有什麼聯係麼?
太遲鈍了,溫四月很疑惑,難道當時小餘在鄉下,就沒聽到自己和王衛紅之間被抱錯的事情麼?於是忍不住吐槽道:“你當時在文工團,真的是一心想報仇,難道不知道,我就是王忠強家那個被抱錯的大冤種親女兒麼?原本他去鄉下就是要接我回來和劉小東結婚,但我和漠然兩情相悅,先一步結婚了。”
所以溫四月現在很疑惑,劉社長管阿容借命這事兒,和王忠強有什麼關係麼?
小餘當場就傻在了原地,似乎好一會兒才理清楚了這關係,滿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溫四月,“所以,所以你是王家親女兒?”
溫四月歎氣,“雖然不想承認,但生物學上是這樣的,不過我沒打算和他們來往。”必須撇清楚關係,免得小餘管自己把這兩千塊要回去。
原文裡,到了80年,開始搞經濟了,自己這兩千塊有大用處呢。一麵轉過話題,“那個符不是燃了一角麼?劉社長也住院了,這幾天阿容也沒事,那就證明幫劉社長那人現在也被反噬了,這一年半載裡是沒可能再幫劉社長一起傷天害理了,你們就把心放在肚子裡。”
小餘卻覺得仍舊不安心,隻是一年半載而已,那這一年半載後呢?所以想請溫四月再畫幾張符備用。
溫四月也沒想到,自己不去理會王家,但是這都還能牽扯到,也不曉得王家在這件事情裡占據著什麼樣的角色。歎了口氣,免費給小餘畫了幾張符,就希望王家招的孽,彆牽扯到自己的身上來。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想學哪吒剔骨削肉,還了這王家的生恩,到時候就可也大大方方狠狠地報複王家了。
可是現在自己命格還沒徹底穩下來,也是奇怪,明明都和蕭漠然結婚這麼久了。自己好像除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之外,也沒受多大的益處。
讓她一度懷疑,難道蕭漠然不是自己貴人?
卻沒有仔細考慮,她和蕭漠然結婚,就是名義上的夫妻而已,所以當然命格不會有什麼大變化了。
和小餘告辭,去圖書館找到蕭漠然,與他提起此事,少不得唏噓一回。
聽出她言語中的顧慮,蕭漠然便勸著,“既然如此,不如你主動和王家先接觸,按照你的說法,你也是王家的人,他們若真惹了事,這報應也會落到你的身上。”
這才是溫四月最氣不過的地方,明明自己和他們沒什麼關係,就隻是血脈問題而已,憑什麼她要跟著受罪?他們享福的時候自己可一點都沒享受到。
氣得她忍不住將手裡的書重重地扔到桌上去。
不過要落下的一瞬間給蕭漠然接住了。
她才恍然反應過來,這是圖書館,自己這個舉動很不文明。不由得歎了口氣低聲問道:“勸□□從良,有成功案例麼?”
蕭漠然已經習慣溫四月這小嘴裡偶爾冒出來的這些不怎麼文明的詞彙,很淡定地搖了搖頭。
“既然沒有,你覺得我能勸他們一心向善?”所以還是死心吧。而且這活不是佛祖乾的嗎?她覺得自己姑且能算是半個玄門中人吧?
溫四月找不到辦法,有些抓狂,她覺得自己剛開始也太天真了,還想找王家報仇,卻忘記了她自己本身是王家的一份子。
現在可好,摸清楚了這個世界的規律,她彆說是馬上報仇,就是王家造的孽,她可能還要分一點。
不行,她得想個辦法把自己開脫出來。
越想越生氣!書自然是沒看進去。倒是桔梗這些天認識的字越發多,每次來圖書館看的書,圖案也越來越少,所以找溫四月解答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多。
也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一本破爛書,書皮都沒了,序言旁邊有人用鋼筆寫了書名,叫作‘黃粱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