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四月看了一眼,還以為又是什麼詩經一類的,四處望了一眼,找個人少的角落,“咱們去那邊。”到時候給桔梗講解,聲音就算是太小,但是一直喋喋不休,也太擾人。
溫桔梗連忙搬著小凳子跟過去,隻是等溫四月翻開書後,麵露詫異,連忙問溫桔梗:“哪裡翻到的?”這種書不是前幾年該燒毀掉了麼?自己在這圖書館,也隻能翻到些易經雜談解說一類的。
溫桔梗不知道她為何忽然變得這樣激動,“一本大書裡夾著的。”
溫四月看了半頁,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了,這書即便是不能據為己有,她也要抄下來背下來。
這書分明就是一本修煉秘籍啊,而且還是沒有靈力環境也能修煉的那種。這於她來說,簡直就是如獲至寶啊!
沒有被毀掉,多半是因為夾在彆的書裡,也有可能是這書名的原因,真跟玄門中的書籍不沾半點邊兒。
“這本書不合適你,你重新去找,不懂的讓你妹夫給你解釋。”她已經完全沉迷於這黃粱集裡了。
溫桔梗隻覺得她奇奇怪怪的,但是見她已經入了神,也沒多作停留。
於是輾轉到那工具書一欄,看到母豬產後護理,眼睛頓時亮了,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夢中情書麼?
不但如此,旁邊還有各種農作物種植栽培技術,這一瞬間溫桔梗恨不得就住在這書架前了。
接下來幾天,姐妹倆各自沉迷於自己的夢中情書,溫四月完全忘記了如何擺脫王家,以及給原主報仇的事兒。
晚上回去試著修煉了一下,發現竟然有些效果,於是就更加投入了。蕭漠然看到她整宿盤膝打坐,很是擔心,“你這樣沒事吧?”
“沒事,瞧我臉色多好。”溫四月發現沒有靈力也能修煉,哪怕進度緩慢得可怕,但仍舊難掩滿臉的好心情。
蕭漠然見她氣色是的確不錯,也沒再多管。
日子每日重複著,但是大家都沉迷於知識的海洋,現在也沒金錢上的壓力,所以這一天天過得也十分充實自在。
溫四月有時候乾脆直接在家裡修煉。
也是這一陣子,蕭漠然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幾乎都是找他解題的,溫桔梗見到他忙,也不好意思拿著書去問他不認識的字。
隻能等著溫四月也來圖書館的時候,拿去溫四月,畢竟溫四月坐在角落裡,旁邊沒什麼人。
而蕭漠然身邊,總是擠滿了人,有時候一整天他們在圖書館裡,都說不上半句話。
三人這樣幾乎沒有接觸,很難讓蕭漠然這些天認識的那些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加上溫四月姐妹倆看的書和高考無關,穿得又土裡土氣,所以哪怕是長得漂亮,但仍舊被大家給忽略掉了。
畢竟大家都經曆過上山下鄉,知道鄉下有多苦,此刻讀書參加高考,就是想擺脫留在鄉下的命運,所以對她們姐妹倆是也有些嫌棄,覺得既然有這個條件來城裡的圖書館看書,就該好好看看高考工具書,而不是看那些亂七八糟的。
昨天溫桔梗去換書的時候,甚至還被兩個穿得漂亮的城裡女學生嘲笑。
不過溫桔梗壓根就沒留意到,心思都在如何提高小蔥育苗上麵。溫四月在角落裡也沒發現。
直至這天,蕭漠然和丁榕山他們約好,去一家偷偷開的館子裡吃晚飯,他先出來接丁榕山他們。一個最近才認識的女學生林曉芳就追了出來。
聽說她爸爸是某區的區長,才調過來,所以她除了補習之外,剩餘時間都在圖書館看書。人也長得漂亮,每天都穿著時髦的裙子,披著呢子大衣,辮子上綁著鮮豔的絲帶,也算得上是這圖書館裡一道靚麗的風景。
“蕭同學,真巧。”她追上來,朝要橫穿馬路的蕭漠然打招呼。然而其實是她看到蕭漠然今天終於提前出來了,以前她也想等著蕭漠然一起走,可是他幾乎都是閉館才走,林曉芳哪裡等得了。所以今天看到他起身,就趕緊追上,現在還有些氣虛喘喘的。
出於禮貌,蕭漠然朝她點了點頭。
沒想到她竟然得寸進尺,朝蕭漠然靠近了幾分,“今天還早,要不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
她笑麵如花,聲音很溫柔,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充滿著誠意看著蕭漠然。
應該沒有一個男孩子能拒絕這樣一個漂亮女同學發出的邀請。
然而,蕭漠然回的是,“你請客麼?”
林曉芳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以為他是答應了,高興地點著頭,“嗯嗯。”
“那你多弄幾張票,我有幾個朋友一會兒也來了,大家一起看。”蕭漠然看著她,十分認真地說道。
且不說林曉芳是想和蕭漠然單獨相處,就是這電影票也難搞,當下不免是有些為難起來,“可是我……”
“那算了,我朋友他們來了。”蕭漠然已經看到丁榕山他們出現在馬路對麵,說話間已朝他們招手。
很快丁榕山他們就過來了。
林曉芳有些不死心,“那蕭同學,要不你送我回去吧,現在太晚了。”
丁榕山他們幾人一見這場麵,覺得好玩就開始起哄。居然還有人往然哥身上撞?
林曉芳羞得紅了臉頰,小心翼翼地再一次朝蕭漠然問,“蕭同學,可以嗎?”
蕭漠然其實這個時候已經不耐煩了,平時在圖書館她問些簡單問題,試圖想要浪費自己的時間就算了,現在還異想天開讓自己送她回去,於是沒好氣地問,“你沒彆的朋友了嗎?”
但是林曉芳明顯又回錯了意,繼續點頭,顯得楚楚可憐,“嗯,我沒什麼朋友。”這樣他應該能送自己回去了吧?
哪裡料想蕭漠然竟然一臉嚴肅地看著她,“那你人緣真差,好好找一下自身的問題。”然後冷漠地轉身朝一旁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丁榕山他們走過去。
林曉芳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但是一想到蕭漠然又英俊又有學問,高考肯定是能考上的,她也找不到第二個比蕭漠然優秀的人,所以還是忍了。但是這樣一來,就覺得越發委屈了,當即紅了眼眶,嬌怒地踱了一下腳,朝蕭漠然的背影喊道:“蕭同學,你難道一點不明白我的心意麼?”
這年頭,感情表達還是很含蓄的,她這樣算得上是前衛了。加上自身的條件,自己都說得這樣明白了,蕭漠然但凡是聰明人,就不會拒絕。
於是她看到了蕭漠然轉身,不但如此他還露出溫潤的笑容,然後快速大步朝自己走來。
林曉芳那顆心簡直是七上八下,剛才有多難過多委屈,現在就有多激動多幸福。尤其是看到蕭漠然的俊美笑容,方才的一切不愉快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去,整顆心都撲通撲通地,好像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一樣。
隻是沒想到,在她的滿懷期待中,蕭漠然在走到她麵前的時候,居然沒停下,而是直徑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隨後聽到蕭漠然叫了一聲,“媳婦兒,桔梗姐。”
林曉芳有些艱難地轉身,就看到了昨天被自己嘲諷的那個村姑正憨憨地衝蕭漠然笑著。
而想蕭漠然則一臉討好地朝那個村姑身旁的另外一個村姑靠去。
這一刻,林曉芳隻覺得自己的世界觀有些炸裂了,這麼優秀的人居然結婚了,而且還娶了一個村姑?這就算了,他居然還把那上不得台麵的村姑當寶貝,而自己這個堂堂區長家的千金小姐,他竟然如此怠慢不放在眼裡。
如果剛才她被蕭漠然拒絕,心裡隻是委屈,那她現在就是覺得屈辱。
就好像是她喜歡的男人,去喜歡一根狗尾巴草,而放棄她這朵嬌嫩漂亮的牡丹。
溫四月沒留意到臉色紅白交替的林曉芳,隻看到丁榕山他們一個個笑得氣都喘不過來,甚是好奇,“撿到錢了?都這麼開心?”
她的話,讓林曉芳再一次想起剛剛的屈辱,正要抬腳離開,忽然聽到有人喊,“林同學。”
是個女孩兒清靈的聲音。
林曉芳聽著有些熟,溫四月聽著同樣也有些熟悉。
此刻的林曉芳正是尷尬之時,忽然有人喊,心中彆提多高興,也不管來人是誰,事實上她也沒想起喊她的王衛紅是誰,叫什麼名字,就是覺得好像是見過的,也就笑眯眯地走過去。
王衛紅自打前幾個月從鄉下回來後,就沒在文工團待了,本來想辦法調去省城,沒想到關係還沒打通,就傳來了高考的消息。
她自然也要參加高考,她的夢想是去京城,站到最大的舞台演出。
王忠強和胡秀群都覺得王衛紅芭蕾跳得好,以後一定是國家級的藝術舞蹈演員,也十分讚成她參加高考去京城上最好的大學。
為此還專門給她請了家教,所以這一陣子王衛紅都在家裡補習,也就是今天電影院有香港的武打片,她和弟弟王衛國求著王忠強弄到了電影票,就趕緊去電影院。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區長家的千金林曉芳,但是王衛紅其實不確定對方是否記得自己,隻是試著打了下招呼,沒想到林曉芳不但回應了自己,居然還笑著朝自己迎了過來。
她心裡那個美啊。忙拉著對林曉芳春心萌動的弟弟王衛國介紹,“這是我弟弟王衛國?你是剛看完書麼?要不一起去看電影?我有票。”心想如果林曉芳答應了,就讓紅旗回去,把他的電影票給林曉芳。
沒想到林曉芳還真答應了,答應的同時不忘朝蕭漠然那邊瞥了一眼,似乎再向他證明,自己也是有朋友的,沒他說的那樣不堪。一麵回著王衛紅:“我也有票。”
這讓已經猜到姐姐打算的王衛國聽到後十分高興。
可卻不知道剛才林曉芳轉頭那一眼,讓王衛紅也看到了圖書館門口的溫四月。她心中先是一驚,隨後緩過神來。雖然不知道溫四月是什麼時候來城裡的,但既然來了,萬一運氣不好遇到爸媽呢?
要是曉得今天自己見過她,爸媽會不會誤會什麼?於是想了想,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她還是上前去微笑著和溫四月打招呼,“你什麼時候來城裡的,怎麼也不去家裡,爸媽一直很想你呢。”
林曉芳見此一幕,不由得皺起眉頭,“你們認識?”
王衛紅笑得很得體,一麵解釋著,很無奈地笑道:“你大概也聽說了,我其實不是我爸媽親生的,當年因為出現一些意外給抱錯了。”自打身世在文工團傳開後,就已經瞞不住了,既然如此王衛紅選擇大方接受這個事實。
幾乎是她的話音才落下,沒等林曉芳反應過來,王衛國忽然走上去拉起王衛紅,“姐,我隻認你一個親姐姐,這種鄉下來的村姑,我才不認。”不但如此,態度還十分惡劣地掃視了溫四月一眼,十分不屑道:“就你,爸媽哪裡有空想你?他們都忙著給我姐安排補習老師呢。你哪裡來的就滾回去哪裡,彆去我們家臟了院子。”
一麵還不忘回頭朝王衛紅道:“姐,你乾嘛對她這麼低聲下氣的?”而且看到溫四月這倆村姑跟一幫穿得跟混子一樣的男生在一起,就越發覺得她們倆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這話使得原本要與他們姐弟拉開距離的林曉芳一瞬間就像是找到了盟友一般,選擇了停住腳步,看戲一般朝被蕭漠然下意識護在身後的溫四月看過去。
果然是個土裡土氣的村姑,心想要是自己有一個在鄉下長大的姐姐,她也不可能認。
誰丟得起這臉?因此並不覺得王衛國這話有什麼問題,反而覺得他十分仗義。
而被這姐弟自說自話的溫四月這扯了扯嘴角,哀歎道:“流年不利,出門忘記看黃曆,唉!”當然也不得不感慨一聲,這城真小,這居然都能遇上。
隨即招呼著大家,拉起溫桔梗,“走吧。”
從前丁榕山他們是以蕭漠然為主,自打這聲四月姐喊出口,自然也都將溫四月當作老大。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就走了。
王衛紅還不死心地在後麵嬌滴滴地喊,“四月,你有空回家一趟,彆讓爸媽擔心了。”
王衛國卻不滿道:“三更半夜跟這麼多男人在街上浪,她要自甘下賤,你管她做什麼?”
王衛紅則一臉不忍心和自責,“都怪我,要不是我的話,當初她也不會被抱錯,在鄉下受了那麼多年的苦。”又讓王衛國彆亂說,溫四月的丈夫也在人群裡。
“彆提她了,咱們去看電影。”王衛國一肚子的氣,覺得原本好好的心情,因為這溫四月的出現給搞砸了。想起剛才那幫人,一個個生得高大挺拔,看著好生礙眼,尤其是有一個,長得還那麼帥。
剛才他還發現林曉芳偷偷看那人了,於是又來了一句,“我聽爸說了,是城裡去的知青,跟她結婚肯定是衝著爸媽的身份。”
一旁的林曉芳現在心情卻十分不錯,也朝王衛紅勸說道:“你弟弟說得對,你的好心她當驢肝肺,再說也不是你的錯。”她不死心,也不甘心,那蕭漠然就算要拒絕自己,但也不能是因為溫四月那樣的村姑。
甚至想,如果蕭漠然真的像是王衛國說的那樣,衝著溫四月有城裡的爹媽,才和溫四月結婚的,那自己豈不是還有機會?
但高傲的自尊心也告誡著她自己,蕭漠然那種攀炎附勢的男人不值得,自己還想繼續和他來往,不過是想出口惡氣,想看看他知道自己顯赫的家庭條件後,露出的嘴臉罷了。
雖然自己也在圖書館提過爸爸是區長,但是蕭漠然每次都不在,他可能不知道。
如果知道,今天他對自己應該不是那個態度的。
這樣一想,哪怕到了電影院,她也沒能安心看電影。
同樣不能安心的還有溫四月,一路感慨這王家陰魂不散追著自己,直至到了那家偷偷開在小巷子裡的館子,吃都了心心念念好久的辣子雞,她才暫時把這些煩惱忘記了。
為了避免被人發現舉報小飯館,出來的時候他們分了幾撥。
溫四月和蕭漠然最後出來,這個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天氣越發冷颼颼的,溫四月下意識地搓著有些涼的手,剛到嘴邊哈了口氣,就被蕭漠然一把拉過去,揣在自己的懷裡。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聽到蕭漠然問,“暖和了麼?”
“挺暖和的。”她都不想伸出來了。
於是兩人就這樣一起慢慢走回去。
“你要考什麼大學?”一直沉默著,氣氛感覺怪怪的,溫四月試圖找話題。
蕭漠然微微一笑,並不去提醒她,她以前問過,自己也回答過了,耐心地又重新回答著。
溫四月又開始擔心了,“你學問好,往後出息了,會嫌棄我這個沒文化的媳婦麼?”
“你這樣厲害,看人麵相就能知曉乾坤,你看看我的臉,不就知道了。”蕭漠然聽停下腳步,微微低下頭,將臉湊到溫四月的麵前。
一夕間溫四月隻覺得帶著些青草香的氣息迎麵襲來,下意識地彆開臉,“我,我看不透你的麵相。”
蕭漠然也斷然沒想到,溫四月居然看不出自己的麵相,怔了一怔,隨即抽回身站直了剛要說什麼,忽然聽得前方街道一片噪雜混亂,甚至帶著些哭聲。
這哭聲裡,有男人的也有小孩的,還有婦人尖聲的叫罵聲和鞭撻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