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老百會最近新來了一批舞女,據說特彆好看,去不去?”
在簡樸的小閣樓裡,雲意的聲音特彆清晰。
雲識坐在她旁邊,忍不住為她的惡趣味翻了個白眼。
這一路走來,幾人踏遍千山萬水,穿過曆史洪流,積攢了不少功德,隨著身上仙氣的越發濃鬱,她能感覺到,也許不日就能羽化登仙。
但在她看來,成仙並不是目標,經曆過這麼多之後,她的心願早已變成了與意天海一起,一起去改變天道準則中的漏洞。
三界之內有著無數個大大小小的世界,而在這些世界裡,又有無數個主角,配角,炮灰......
她們的人生與命運早已被書寫好,全然不知自己如同提線木偶,按照既定的故事行走著,執筆的仙君們隻消一筆,就能讓她們的人生或輝煌或落入深淵,無論公平的不公的,那都是上天的安排。
就像她的人生,生來隻是炮灰,但相比那寥寥幾筆帶過她的一生的書頁,她有愛她的人,也有她愛的人,她的人生在她看來多姿多彩,會因為與家人齊聚一堂而倍感溫暖,會因為親近喜歡的人而怦然心動,也會痛苦會絕望,會不甘,即使並不是命定的主角,但她卻是獨屬於自己的主角,她想要改變命運,她會報複傷害她家人的仇人,她想要與天做抗爭,她堅信,隻要堅持了,奮鬥了,就能改變自己的一生。
她知道,在無數個不同的世界裡,也有無數個像她一樣的人。
可如果不是意天海,她可能根本就辦不到逆天改命,這一切,是因果,也是她們共同奔赴的結果,而在這之後,隻有成仙,才能擁有能力,有能力做一些有價值的事情。
“天海娘親回來了。”
小姑娘忽然的一聲將她從思緒中喚醒,她急忙起身往閣樓窗戶下看,卻隻看到冷清的街道,隨即轉頭看向都心理年齡三千多歲了還跟個小孩似的雲意。
現今是明國末期,時局動蕩,正值夏季。
女孩一身時髦的短袖紅裙,小皮鞋,長卷發搭在肩上,不過十歲出頭的樣子。
她的三魂七魄融合後,長得像極了意天海,可氣質卻天差地彆,一雙鳳眼,五官清冷,唇下偏左一顆小痣,然而露著得逞的笑,氣質陽光溫和,雙眼總是彎著,看起來卻無半分維和感。
雲識不禁扶額,拿了一旁的雞毛撣子作勢要打她,邊忍不住憋著笑道:“我忍你很久了哦,今天正好阿意不在,非要打你一頓。”
“我瞧著娘親你肯定不舍得。”女孩露出討好的笑,然而卻迅速衝向了樓梯口。
雲識追著她一直到樓下門口,看到街上已然沒了一一的人影,下意識用雞毛撣子敲了兩下自己的手心,心裡盤算著晚上又能少做一人份的飯菜。
小丫頭片子跟著她們修行了一千多年,心沒修著,術法倒是會了不少,整天出去鬼混。
然後第二日又帶上一壺好酒來討好她,讓她一起哄意天海。
想到此,雲識轉眼間便看到意天海出現在轉角,不由得連忙將手裡的雞毛撣子丟到一旁,又快走幾步去迎上她。
意天海長發半束,依舊用那根蓮花木簪彆著,一身樸素半袖旗袍,行走間衣角晃蕩,姿態清雅,由於怕自己的白發太過惹人眼,還特意讓她幫染成了黑色,如今在大學裡教書掩人耳目。
她看起來有心事的樣子,麵容顯得越發冷淡,走路都不看前方,提了一袋水果。
雲識迎上去,先是接過她手裡的水果,而後順勢勾住她的手指,低頭看向她,輕聲問著:“怎麼了?”
“先回屋。”意天海應了一聲,便被她握住手,牽著進了大門。
直到走上樓梯時才開了口:“徐老師邀我進他們的組織。”
“拒絕就好了。”
“他有纏著你嗎?”雲識一瞬間擔心起來。
“沒有。”意天海則隨著她走上樓,又進了房,接著道:“隻是那位軍閥邀請了學校裡所有有嫌疑的老師參加今晚的舞會,大概有什麼目的。”
“我也被邀請了。”
“這樣啊......”
雲識思考著,邊打開留聲機,隨著舒緩音樂的響起,她慢慢將意天海摟到懷裡,伸手摸了摸她的長發,又隨著音樂晃動步子。
意天海早已習慣了,伸手回抱住她,下意識將臉埋到她的肩頭,聞到那股淡淡的清香,才渾身放鬆下來,依著她踏動步子。
她們之所以在這裡停留,是因為市內呼風喚雨的大軍閥有個惡鬼附身的軍師,那惡鬼確實死得淒慘才會化為惡鬼,但已殘害了太多的人命,而且附到人身上,是陰差管不到的範疇。
隻要她們將那惡鬼擊出人體,交由陰差,便大功告成。
雲識有預感,隻要這件事辦成,便能攢夠功德,飛升成仙。
“放心,我到時候會護著你的。”她揚起一抹笑來,摟著女人轉到桌邊,又將她抵到桌角,隨即蹲下身,猝然撕開了她的旗袍下擺。
旗袍的開叉口幾乎撕到了腰間,意天海卻隻是微皺眉,有些無奈的意味,淡淡道:“我已經沒幾件完好的衣物了。”
雲識隻是笑著,又坐下來,順手將她攬到腿上,沒了旗袍束縛,意天海很輕鬆就麵對麵坐到了她的腿上,隻是似乎有些不自在,偏開了頭,一張臉毫無表情,清淡冷漠,碎發遮掩下的耳廓倒是紅了。
她從來都覺得她這副模樣格外讓人心動,下意識彎起眉眼,捏住她的下頜晃了晃,笑道:“難為你跟我過苦日子了,不過我會幫你縫好的,一定像新的一樣。”
她微微傾身,吻到她的唇角。
意天海則視線漂移,眸中卻難得浮起一抹顯而易見的愉悅感來,低聲問著她:“你要做什麼?”
她這句話問的隻是今晚的舞會她準備怎麼做,雲識也知道,可還是忍不住逗她,伸手緊緊攬住她的腰,眼裡含著笑意地盯著她。
“你說呢?”她將唇瓣貼過去,微偏頭輕輕吻她,可輕吻卻又變成了細細密密的吮吸。
女人的唇微薄,柔軟,唇上的痣彆有一番韻味,吻起來有些甘甜。
“在哪個舞廳?”
她邊問著她,兩人的呼吸逐漸交織在一起,能聞到女人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總像古寺裡焚燒的清香,安穩心神,更使她忍不住將舌尖探到她唇裡。
意天海輕輕咬住了,又退開,眸光雖清冷卻有些瀲灩,偏開頭答道:“老百會。”
“哦?”雲識笑起來,不知是笑她還是在笑這個地點,而後點點頭,裝作正經:“我會提前去準備的,但是離現在,還有點時間。”
“所以......我就親一會兒,好不好?”她又軟著聲音,將臉頰貼到她臉頰邊,輕輕蹭著。
女人不回應,她便乾脆托住了她的後頸,強硬地吻了上去,又探出舌尖,晃動著。
每到這個時候,意天海總會在心裡歎氣,刻意緩和著自己的呼吸。
但沒人知道,能和她這樣親密,她心裡也總是歡喜雀躍,無論多少次,心臟總在狂跳著。
隻是沒過多久,她便又抓緊了她的肩,皺著眉,有些羞惱地喊她:“雲識。”
雲識隻是勾起唇,指尖觸感潮熱,又低下頭,吻到她的下頜,脖頸上,並不回應。
而意天海,便也隻能慢慢摟住她的脖頸,窩在她懷裡,閉上眼,假裝自己隻是坐在她懷裡休息。
可額頭微微滲出細汗來,長睫顫抖著,她總是在想著,大概自己永遠都無法拒絕她,拒絕她對她的親密。
......
這位名聲響到跺跺腳整個市都抖三抖的軍閥今夜舉辦的舞會很是盛大。
舞會上觥籌交錯,大多盛裝出席,隻是一些讀書人仍舊穿著樸素,似乎能感受到這場舞會暗藏玄機。
意天海站在角落,不顧周圍喧嘩,隻是盯著舞台上驚豔四座的女人。
穿著貼身的紫色旗袍,腿側開叉,長發悉數盤起,發上的帷紗微微遮住一側的眼睛。
她握著老式話筒,悅耳的歌聲從她唇中冒出,隨著歌聲微微踏著步子,一雙狐狸眼含情,眼下正中的那顆小痣隨著這一千多年的功德積攢變得越發明顯,像一顆淚,頗有韻味。
她微微笑著,視線仿佛穿越人群朝她看來,狐狸眼彎起,不時朝她眨眼。
意天海假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唇角卻小弧度地彎起來,視線遙遙望去,與她含笑的視線膠著在一起。
“意小姐,可否賞光請您一起去舞池跳一隻舞呢?”
隻是一道男人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微偏頭,身邊虛偽笑著的男人正是那位軍閥,身著軍裝,往日裡跟在她身後的軍師此時卻不見了蹤影,頗為可疑。
她正想著對策,胳膊便忽然被人抱住,低頭一看卻是雲意。
小姑娘正抬頭看著她,裝得楚楚可憐,喚著:“娘親,爹讓你早些回去。”
她立刻會意,摸了摸一一的頭,點點頭:“好。”
一位負責人則跟著便急匆匆跑進來,朝著一旁的男人賠罪:“將軍,對不住,對不住,小的實在是沒攔住,現在就把她抓出去。”
意天海聞言皺起眉,急忙抱住雲意,身旁的男人卻笑了一聲,眼中波雲詭譎:“意小姐,怎麼以往倒沒聽說過你已有丈夫,還有個這麼大的孩子?”
“將軍您沒聽說過的可多了呢。”
“要不要一起去跳支舞?”
一道悅耳的女聲忽然響起,引得男人看了過去,一看竟是端著杯酒含著笑意的雲識,不禁眼中一亮。
方才他就想過去邀請了,但一曲完畢,前頭太多富紳已經圍了過去,他怕耽誤計劃於是沒有行動。
此時美人主動送上門來,怎麼可能拒絕。
“當然。”他笑了笑,想牽住美人的手,卻被躲開,隻被美人的笑迷得七葷八素,懶得再管那對母女,跟著走向舞池。
雲識忍住滿心厭惡,朝身後看了一眼,便看到意天海正望過來的視線,朝她投去一抹放心的笑來。
還未走到舞池,她便感受到一股濃鬱的戾氣正在靠近,偏頭一看果真是一個滿身鬼氣交雜的男人。
那男人走到軍閥身邊,軍閥便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一個不留,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雲識能聽得到,於是揚起一抹笑來,朝著男人道:“將軍,這裡跳舞太鬨了,我們去房間裡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