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色的光芒裡,張敬已換了一身裝束,身穿束腰武袍,文武袖,長袍後延伸出蜿蜒漫天的符文繡帶,懸空飄飛。
巨鯤恢複了生前的模樣,在夢境世界裡翱翔,這裡群山環抱,一片青翠,猶如史前世界般,遠方碧藍長空下,沃野綿延,中間有一平台,眾人便站在這平台上。
“這次又有什麼事?”袁昆也出現了,一身黑袍,作古人裝束,站在平台中央。
曹斌、陳真、陸修、江鴻與張錫廷五人都進入了這個夢境裡。
張敬懸浮空中,閉上雙眼,仿佛陷入了沉睡。
“爸爸?”張錫廷道。
曹斌答道:“他在維持兩個夢境的交融,不能說話,不用擔心他,平台是咱們的夢境,平台外,是袁昆的夢境。”
陳真說:“你還真是隨時隨地都在教學,我來問吧。”
旋即,陳真上前一步,袁昆說:“心燈持有者啊,早已一代接一代,變得陌生無比,人間也已滄海桑田。”
“但我的使命,從未有過改變,”陳真朗聲道,“就是守護這個人間。”
“你的意誌並不堅定,”袁昆答道,“甚至已有了心魔,即便如此,還要堅守那一星微弱的火苗麼?”
在這夢境裡,陳真的身體發出微弱的光,仿佛源自於在他體內的心燈。但就在這心燈的火苗儘頭,竟是隱隱有著一縷黑氣。
江鴻震驚了,陸修卻擺擺手,示意什麼也不要問。
“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袁昆,你早在一千兩百多年前就已死去,為什麼迄今仍然不入輪回?”陳真說。
“輪回容不得我,”袁昆眺望遠方,目光仿佛透過這本不應存在的夢境世界,望向更遙遠之外的現實,“我還在等待。”
“等待什麼?”陳真又問。
袁昆:“等待這個世界的審判,屆時,萬物將在廢墟之中以另一種形式重生。”
所有人沉默,陳真又道:“熒惑將會在何時現身?”
“快了。”袁昆答道,卻突然轉身,望向站在一側的江鴻與陸修,“萬物書的持有者已感知到,最後這場審判的即將到來,告訴你們也無妨,這已是確定的未來,無法被扭轉。”
緊接著,袁昆抬起一手,遙遙指向陸修與江鴻。
江鴻猝不及防,隻覺腦海中轟然巨響,仿佛有無數意識被強行轟了出來,他抓緊了陸修,陸修卻強行握住他的手,把飄飛的他拖了回來。
陸修與江鴻身邊,環繞著無數肥皂泡般的夢境。
袁昆打了個響指,飛翔在陸修一側的肥皂泡便碎裂了,聲音被釋放出來。
“天魔最初的本體是蚩尤。”遲小多的聲音道,“可是蚩尤又是怎麼誕生的呢?”
項誠答道:“蚩尤被兵解之後,身軀埋入大地吸收人間的戾氣,三魂飄蕩於世間,等待一千年的輪回,再次複活。”
“這是什麼?”江鴻恢複清醒,望向陸修。
陸修:“這是項誠朝我傳達的信息。”
“是的,但這都是在蚩尤誕生之後的事。”遲小多說道,“可以是蚩尤,也可以是其他的什麼尤,總之,第一代大魔王誕生之後,才有了天魔。”
“想弄清楚,”項誠說,“我們便隻有到源頭去。”
空中響起了兩人的對話,繼而又是另一段對答。
“但魔種的存在,甚至比蚩尤更古老,”遲小多說,“距離咱們的時代,已經有五千六百年了。”
“嗯。”項誠答道,“炎
黃之戰後,中華文明從此流傳。再往前,隻有部落。”
“但魔種還在!”遲小多說,“你看見了嗎?它本來就在土壤裡,在地脈裡!它順著地脈流淌,它在尋找宿主!是誰播撒下了它?”
項誠:“還想往前,就要去兩河流域了,那裡是人類文明的起源地之一。”
“沒有。”遲小多的聲音又道,“魔的誕生,比我們知道的都要更悠久。”
項誠:“要在空中尋找地脈裡的魔種很難,你隻能等待部落交戰,隻有死亡批量出現時,戾氣才會彙聚……”
遲小多:“我們飛過喜馬拉雅山,去印度次大陸看看。”
江鴻側耳傾聽,不斷想象他們在史前穿梭的景象,那將是怎麼樣的一片天地?
“魔一直在地球上。”遲小多又說。
“是的。”項誠答道,“蚩尤也好,黑翼大鵬也罷,甚至鄭衾,都隻是它的寄生宿主,咱們必須找到這一切的源頭。”
遲小多:“可是人的痛苦與悲傷,真的是因為魔的作用而產生的嗎?”
項誠沒有回答。
“這又讓我想到地球的生命形式了,哎,項誠,你有在聽嗎?”
“聽著。”
“如果有外星人,那麼某個外星球上的生命,它們會不會不像地球人一樣,生來就具有鬥爭性?它們有沒有可能,不打仗?不爾虞我詐……”
“很難說,生命的競爭是由環境決定的,這種競爭保證了個體與種群的存續,再追溯根本原因,就和基因有關了。”
“……甚至,它們不會死亡?”遲小多的聲音繼續道,“那麼也就不存在怎麼樣讓自己活下去的難題了。”
“不死亡的生命有意義嗎?”項誠的聲音反問道,“不死亡代表著不演化,很難保持種族的延續。”
“生命形態有很多種吧?”遲小多說,“一切皆有可能,會不會有一個星球上是完全沒有戾氣,也不會有‘魔’的誕生的呢?”
項誠:“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平台上,陷入了短暫的寂靜中,陸修說:“這就是我迄今接收到的所有訊息了。”
陸修的夢境已經結束,袁昆又打了個響指,很快,隨著江鴻身邊的肥皂泡破碎,對話再次啟動。
遲小多:“所以它來自這個世界之外?”
“也許。”項誠答道,“得提醒他們,但提示太模糊了,不確定,還不確定是來自宇宙之中,還是其他的平行世界?我們的世界,還有平行世界?”
“得找到更多的壁畫。”遲小多說,“現在距離我們過來的時代,已經有七千多年了。”
“岩畫與人類遷徙的軌跡相近,”項誠說,“回一萬年前看看……”
“是我的夢!”江鴻說,“這就是我夢見的!”
陸修點了點頭,說:“大部分通過龍語所傳遞的訊息在時空中丟失了,剩下很小的一部分被你接收了。”
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找到了!那就是熒惑。”少年的聲音道,“它是世界的最終宿命,它即將回來了!”
“查看它的軌跡。”男人的聲音堅定有力道,“屆時上位維度與下位維度都會被打破。”
少年:“很快,就在咱們離開的四年之後,陸修真的能抵擋住它嗎?”
男人:“他會想清楚的。我相信他,就像你曾經毫無保留地相信我。”
少年:“可是倏忽的預言中……”
男人:“倏忽的預言並非最後的結局,這是不確定的未來,這也是輪回的終結,每一千年一次的
天魔轉生,隻是熒惑攫取營養的土壤,群星在黑暗的力量之下逐一崩壞,安傑才逃到了我們的世界。”
霎時間,夢境有了奇異的改變,仿佛發生了重疊,再一次出現了山洞,山洞中則是古代的岩畫。
高大的男人與少年身影,映在洞壁上。
江鴻再一次看見了描述世界的壁畫。
“世界結構。”曹斌說道,“這時距離現世已經是八千年以上了,八千年前的原始人類,就已經能精準地描述世界?”
沒有人回答,都看著這壁畫,表世界、裡世界的標記,上位維度、下位維度、無儘夢境、罅隙……但很快,所有人的目光停駐在同一個區域。
壁畫的右上方,有一枚赤紅色的天體,天體燃燒著黑色的火焰,正朝著世界墜落。
江鴻已經想起來了!這就是聖地反叛前夜,他所做的那個夢!
他甚至記起了夢境裡遲小多的話。
“這就是十萬年前,熒惑在地球上布下的種子!”江鴻馬上道,
“這就是熒惑在地球上布下的種子,魔氣是它的能量,生命是它的食糧,將讓它更為強大。”遲小多說,“它馬上就要回來了。”
項誠:“地球隻是熒惑眾多溫床中的一個,它在我們的世界播撒下魔種,等待它自然孕育、孵化,經曆以萬年為計量單位的時間,再回歸,前來攫取它的養分。”
遲小多說:“得馬上回去!”
“不,”項誠說,“我們還需要找到克製它的辦法。否則就這麼回去,毫無意義。”
遲小多明顯地著急起來,項誠道:“一定還有信息,十萬年前熒惑為什麼暫時離開了地球,我們還有不知道的,要查清楚才能離開。”
遲小多:“最古老的霍梅恩岩畫,也隻有四萬年曆史,而且不一定就記載了熒惑的弱點……”
項誠:“那麼我們就去更久遠的過去看看吧,也許在那裡能得到答案,一萬年,十萬年……”
“……百萬年,千萬年,一億年……”
“哪怕到一億六千五百萬年前去,盤古大陸尚未分離的時刻……”
“總會得到答案。”
“那就是熒惑,”陳真說,“它來自我們的地球之外,現在明白了,難怪無論如何都無法在地脈中找到它的蹤跡。”
“它應當很快就回來了。”曹斌說,“隻不知道,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做準備。”
曹斌與陳真竟出奇地淡定,絲毫沒有慌亂,也不如何震驚。
反而是江鴻,心裡無比擔憂。
結束了嗎?還沒有!
對話再一次響起。
“時空能量還夠嗎?”遲小多問。
“夠最後一次,”項誠說,“落點必須找準。”
遲小多的聲音裡充滿了擔憂:“你沒事吧?”
項誠:“好得很,走吧,尋找定位點……”
遲小多:“糟了,時間線被封鎖了,這能力太逆天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
項誠說:“它也許有更多的能力,是我們所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