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點絳唇(1 / 2)

馬車從顧府出發, 行了半柱香的功夫,轉過朱雀大街, 前頭便是人聲鼎沸的東西坊市。

大燕朝風氣開放,設有數個坊市供日常貿易。東西坊市的北邊兒坐落著鼓樓,樓上有巨鼓一麵, 每日有守樓人擊鼓報時,以晨鐘、暮鼓來指導盛京城中百姓的日常生活。

坊市之中, 道路格外開闊, 兩側坐落著整齊劃一的商號, 許是快到了宵禁時分, 坊市裡行人如織,分外熱鬨, 街道兩旁的小商小販也分外賣力的高聲吆喝。

上一世, 顧熙言未出閣的時候, 經常偷偷同閨閣密友來坊市逛著玩兒。後來,她嫁入平陽侯府,又被曹婉寧所陷害, 再到如今重生......細細數來, 顧熙言已經很多年沒親眼看到這東西坊市裡的熱鬨情狀了。

馬車車廂裡, 顧熙言靠在車窗邊,撩開車窗簾子的小小一角,正偷偷往外瞧著。

馬車外頭, 寬闊的街道兩旁, 小商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叫賣的東西種類各異——妝奩首飾,針線布匹,金銀珠寶,古玩字畫......真真是隻有想不到的,沒有買不到的。

平民百姓每天為生活而奔波,也不過是圍繞著“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事兒。在東西坊市裡,生活瑣事都可一並解決,可謂是大大的便利。

馬車在坊市裡緩緩前行,道路兩旁,叫賣各種食物的小攤散發出陣陣香味兒,直往人鼻子裡鑽——剛出爐還帶著亮晶晶冰糖殼兒的燒餅,熱氣騰騰的胡辣湯,香味兒撲鼻的羊肉胡餅、鮮紅誘人的櫻桃煎、各類精致的果子點心糕餅......種類之多,數量之大,直教人眼花繚亂。

隻見前頭有位扛著木樁子買糖葫蘆的小販兒,正高聲叫賣,“糖葫蘆兒喂——又大又甜的紅果喂——”

再看那木樁子上插著的冰糖葫蘆,竟是顆顆都鮮亮圓潤,凝固的糖稀在陽光下一閃一閃,誘人極了。

顧熙言不禁舔了舔嘴唇。

細細數來,她已經很常時間沒吃過糖葫蘆了。

冰糖葫蘆這種小吃,雖說酸甜可口,但素來是平民解饞的零嘴兒,上不得大雅之堂的。上一世,也隻有顧熙言偷偷溜出來玩兒的時候,才有機會買一串解解饞。

上次吃糖葫蘆是什麼時候?

顧熙言細細想了想,突然發現,上次吃糖葫蘆,還是上一世,她剛嫁入平陽侯府的時候。

那日,顧熙言剛和蕭讓大吵了一架。不料傍晚時分,侍衛流雲突然敲開鎖春圓的大門,說是晌午侯爺從宮裡回來,帶回府中了太後賞下來的吃食,因是賞給主母的,特意給顧熙言送過來。

靛玉接了那紅漆木托盤,等流雲走了,捧到顧熙言麵前,她玉手一挑綢帕,才發現那盤子裡盛著的,正是數串鮮亮紅彤的糖葫蘆。

當時,顧熙言為了吵架的事兒火冒三丈,正憋著一肚子火兒煩悶至極,突然見了那冰糖葫蘆,火氣竟是下去了一半。

........

馬車裡,一直閉目養神的蕭讓緩緩睜開眼眸,挑開簾子,衝馬車外策馬隨行的流雲低聲吩咐了幾句。

思緒回到眼前,顧熙言收回了目光,輕輕放下了車簾子。

隻聽蕭讓淡淡道,“不知舅兄可有議親?”

方才,兩人在顧府大門口告了辭,坐上馬車,蕭讓便一直闔目養神。顧熙言下意識以為,蕭讓是因為今日回門的半日寒暄感到疲憊,心中不禁一陣愧疚,故而一路上隻安安靜靜的看著窗外景致,不敢出聲打擾他。

顧熙言看向身側的男人,沒想明白蕭讓為何會突然關心自家哥哥的婚事,笑道:“侯爺消息好靈通。”

“下午在鶴壽堂聽母親和祖母說,前些日子剛給哥哥問了杜家的嫡長女。但是這杜家嫡女賢名在外,前麵還有三家媒人排隊等著相看呢,母親有些擔心被人搶了先去,輪不到哥哥。”

蕭讓點點頭,“杜家,不錯。”

杜氏杜正卿,是先帝在時,嘉惠三十三年的狀元郎。現官致禮部侍郎、史館修撰。這世代的書香傳家,倒是和顧家般配至極。

隻是那杜正卿自視清高,素來眼高於頂,這嫡長女又是老來所得,向來是當做掌上明珠一般珍重。顧昭文要娶杜家嫡長女,隻怕要費一番工夫。

馬車行了片刻,說話間便到了平陽侯府正門兒前。

蕭讓伸手,親自扶了顧熙言下車,不料兩人剛站定,便從侯府大門中踱出來一位須發皆白之人。

隻見劉先生依舊是一身青色直裾道袍,輕搖著羽扇,衝兩人略施一禮。“見過侯爺、夫人。”

劉先生身後後頭還跟著一位頗為眼生的中年男子,那人身形臃腫,一身綢衣,手裡卻捧著一隻五彩燕子紙鳶——看上去頗有些不倫不類。

劉先生拿羽扇點了點身後的人,解釋道,“侯爺,這位是隔壁鄰居府上的張管家。”

那拿著紙鳶的張管家拱手行了一禮,自報家門,“見過平陽侯爺、平陽侯夫人。小人乃是貴府隔壁,沈府的管家。”

“原是........我家老爺和夫人在後院兒防紙鳶,不料這西風不長眼,竟是把紙鳶吹到貴府的花園兒裡,老奴便隻好前來叨擾,勞煩府上的貴人幫忙取出.......”

蕭讓聽了,點了點頭,淡淡道,“沈大人和夫人倒是好雅興。無妨,這紙鳶既是取出了便好。”

張管家道了聲謝,便拿著紙鳶轉身匆匆而去了。

平陽侯府邸占地麵積廣袤,一側鄰著盛京城中的芙蓉池,另一側,便是諫議大夫沈階的府邸。

沈階其人,進士出身,師從前太子太保梅思明。

這位沈大人不僅在學問上十成十的繼承了老師的衣缽,在為官處事上,更是和梅思明如出一轍——剛正不阿,鐵麵無私,寫得一手針針見血的好奏疏。

是個“不知多少次叫成安帝頭痛不已”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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