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九(1 / 2)

身份證019 西西特 9901 字 8個月前

藥瓶砸到香子慕頭部的前一刻, 一股力道把她拉到了身後。

“嘭”

那藥瓶砸在了陳仰的下巴上麵,落下一塊滲血的青紫,他的牙關有幾瞬的震麻。

香子慕看著陳仰高大的背影, 視線一片模糊:“仰哥,你是不是想起……”

“沒有。”陳仰咽下一口混著血絲的唾液。

香子慕的呼吸滯住, 她繼而輕笑:“前世今生,因果輪回, 我夢到你像剛才那樣拉過我。”

陳仰望著站在三五步外的朝簡,一眼不眨地捕捉到了他的扭曲,妒忌, 殺意, 以及無措慌亂。

一兩個瞬息後, 陳仰撿起地上的藥瓶,摩挲著凹下去的地方, 抬腳向朝簡走去,他的腳步透著一股很自然的堅定感, 沒有半分猶豫。那是他的本能。

香子慕發絲下的眼睛微怔,這一幕讓她想到了小鎮閣樓裡的幻境,重疊了……幻境裡的一個片段和此情此景重疊了。

那個幻境之後不久,陳仰問她進任務之前有沒有見過他弟弟, 她說沒有。

她撒謊了,她見過朝簡,何止是見過!

香子慕憎恨又忌憚地瞪著朝簡,寒風把她淺淺淡淡的眉眼吹得冰涼,她嘴裡說出的話卻像是滾燙的熱油潑向朝簡:“你有什麼資格恨他?”

朝簡瞬間皮開肉綻。

“你不拖累他, 他就不會死,你也就瘋不了, 所以你後來受的那些苦都是你自己種的因,你恨他乾什麼?你午夜夢回的時候不覺得羞愧嗎?”香子慕冷嘲熱諷,字字誅心。

朝簡的齒間發出令人悚然的顫音。

陳仰停在了朝簡的麵前,其實向東跟他提過的。向東說“陳仰,朝簡恨你,除了恨,還有怨”。

那時候陳仰不信向東的話,他認為搭檔之間有怨是正常的,恨就有些不合理了。

後來陳仰從朝簡看他的眼神裡感受到了那種情緒,他又知道了一些真相,覺得是他把朝簡忘了,朝簡才會恨他。

當靳驍長透露朝簡治病相關之後,陳仰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朝簡發病的時候,十一種人格在他心裡漫無天日的撕扯,其中一定有個人格對陳仰恨至極。

這才是朝簡恨他的原因。

陳仰的恍惚在朝簡眼裡就是生氣。

朝簡抓住陳仰的肩膀:“我沒有恨你……是,我恨你!”他的神情變得陰鷙癲狂起來,“我等了你太久,你說好一會就回來,可是你不回來,我等不到你,我恨你,陳仰,我恨你!”

下一秒朝簡就神經質地箍緊陳仰,他的麵色青白,眼底血紅,喉嚨裡溢出低低的哽聲:“不是,我沒有,哥哥,我不恨你,我沒有,我不恨你的,你彆生氣……”

有路人好奇地看過來,陳仰的表情一沉,他把情緒即將崩壞的朝簡帶進了巷子裡麵。

陳仰聞到朝簡氣息裡的濃重血腥味,他的眼皮跳了跳:“張嘴!”

朝簡繃緊的腮幫子不停抽搐。陳仰捏住朝簡的下顎逼迫他鬆開牙關,發現他的舌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咬破了,嘴裡全是血。

“操。”陳仰又氣又急,他冷著臉罵了句臟話,手忙腳亂地從背包裡翻出礦泉水打開,“你先漱漱口,清理一下舌頭上的傷。”

朝簡順著青灰色的牆壁蹲下來,腦袋垂著,兩隻手攥住陳仰的褲腿,指尖發白。

陳仰的眼眶潮濕發燙,他慢慢屈膝,啞聲道:“你這是乾什麼,不管我的閾值了是嗎?”

朝簡胸口的起伏倏然一停,他抖著手接過礦泉水,喝幾口吐掉血水。

陳仰快速擰開藥瓶,倒出兩粒藥給朝簡:“吃掉。”

朝簡沒有反應,他的瞳孔已經有點散開了。

陳仰想也沒想就把兩粒藥含住,嘴對嘴喂給了朝簡,唇沒退開。

“咽下去。”陳仰蹭蹭朝簡的鼻尖,一隻手覆在他的喉結上麵,摸了摸,“聽話。”

朝簡的喉頭上下一動,兩粒藥被他咽了下去。陳仰鬆了口氣,他往地上一坐,整個人有一點虛脫。

巷口的香子慕一下一下撫著左手腕:“小鎮那次,我在進幻境前就發現朝簡對我有敵意,甚至隻要我稍微跟你多說兩句話,他的氣息就會發生變化,他認得我。”

香子慕平淡道:“他通關了吧。”

陳仰撩開朝簡的額發,給他擦掉額頭的冷汗。

“你和老戰友重逢的事他都不說,上輩子我,你,孫大哥,我們三個是搭檔,光是我夢到的我們三人一起做任務的場景就不下七個,我們是出生入死的搭檔!”香子慕一步一步走進巷子裡,手指著想要打死她的朝簡,“自從他出現以後,一切就都變了!”

陳仰摳開朝簡劇烈抖動的手指,不讓他把自己弄傷。

“香子慕,彆說了。”陳仰回頭看去。

陳仰沒有對香子慕的搭檔身份起疑心。因為白棠和向東都夢到過他,但他沒夢到他們,他隻夢到了香子慕。

這一點足以證明他和香子慕的關係,比白棠向東要近。可他還是不能把她放進自己的世界。

記憶一拿掉,情感就一同消失了。

就像靳驍長和朝簡那對舅甥,他們全都通關恢複了記憶,卻沒有親情的羈絆。

“彆說了。”陳仰重複了一遍。

香子慕停下了腳步,她一種哀傷又無奈的眼神望著陳仰:“仰哥,你做任務的初衷是為了交朋友,可他卻想要你和我們斷絕來往,我和孫大哥都很擔心他有一天會害了你,結果真的把你害了。”

陳仰不停摩挲朝簡抖個不停的雙手,他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香子慕來一句:“你死的時候,被吃得隻剩下一小部分|身體……”

“小慕!”陳仰下意識喊出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稱呼。

香子慕怔怔地看著他。

陳仰把痙攣的朝簡抱在懷裡,紅著眼跟她對視:“不要說了!”

香子慕用力扣住左手腕,指腹有點涼。她做完小鎮的任務出來後就沒再進過和前世相關的幻境,直到她下鄉義診。

在鄉下她開始做夢,她夢到了陳仰,全是和陳仰相關,一次是意外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就是某種信號。

香子慕知道前世的記憶跑出來是因為陳仰,他快要進最後一關了。

那時香子慕想,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這是兩輩子。

不論前世他們怎樣,今生的他們就隻合作過一次任務,回來也沒見過麵,生疏了陌生了。

算了吧,香子慕告訴自己,她會儘快上山,跪在佛祖麵前為她上輩子的戰友祈福,祈禱他平安的度過最後一關,這就夠了。

直到前兩天,香子慕夢到了陳仰的死。

香子慕在家裡枯坐到天亮,她洗把臉就打車來了三連橋。

她懷疑陳仰對自己前世的死因一無所知,她不放心。

所以她來了。

結果竟然真是她懷疑的那樣,朝簡沒跟陳仰說他的死。

朝簡想等到什麼時候?他自己怕疼就捂著那塊爛肉不挖,也不管陳仰會不會被那塊爛肉害到。

那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逃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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