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山吹花(3)(1 / 2)

歌舞伎町是一個非常奇妙的地方, 不僅僅是因為這裡的產業, 更是因為這裡的人。產業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巢穴,真正讓人覺得光怪陸離的寄宿在巢穴裡的人。

料理店、美容店、格鬥會所這種彆的地方也能找到的店麵就算了, 從這延伸出來的服務人員也不罕見。真正核心的是那些風俗店、陪酒店的年輕女孩, 俱樂部的男公關, 正是因為他們才衍生出歌舞伎町這個奇妙、獨特的所在。

而由妓.女、陪酒女、男公關這些人又延伸出了巨大的利益鏈條, 無數的人在此謀生。其中包括專門為這些人群服務的美容店, 靠他們賣酒的銷售公司,經營各種夜店的老板,看場子的打手, 等等等等, 還包括‘星探’。

這裡的星探可不是指那些大街上挖掘具有‘星味’的年輕男女進入演藝圈的人,這裡的星探指的是挖掘年輕女孩子進入情.色行業的人員。

歌舞伎町對於年輕女孩子有著巨大的需求,一個擁有幾十個女孩子的場子, 可能每個月能新出道十來個女孩子,與此同時有十來個女孩子離開。這些女孩子有些是‘能力不夠’被開除了,有些是不願意做下去了,打算永遠離開歌舞伎町。

相比自己勞心費神地尋找女孩子, 花費多又浪費時間, 還有供應不上的風險,找中介人員是一個好主意。而有意投身於該種行業的女孩子有的時候也沒有門路——這種情況下, 作為中介, ‘星探’應運而生。

他們往往要求有一定的眼力, 能夠迅速看出人群中那些女孩子適合做這一行, 同時她們也確實有可能願意投身這一行。

然後就是交流的能力,能夠讓那些女孩子相信他們,受介紹去到各個‘場子’。

做他們這一行有的人能夠賺到不少,有的人也就是剛剛足夠糊口。這一行根據女孩子的‘質量’,有數目大小不等介紹費,多的話可以達到一個人五六萬日元。這還不是全部,這個女孩子今後在這個店的營業額,介紹人的星探可以抽成一成。

這樣看來不少了。

但會者不難,難者不會。也多得是從業者糊口艱難,就連租房都租不起,隻能在歌舞伎町的廣場上搭帳篷。

在這其中,B社的真虎絕對是‘行業明星’一樣的存在。他入行早,在歌舞伎町黃金時代的尾巴上就進入公司做這一行。隨著經濟越來越不景氣,看到曾經一些星探公司紛紛倒閉,最終歌舞伎町隻剩下了B社和H社兩大公司,他這個曾經的小字輩也混成了大佬,並且在這個行業萎縮的時代活的挺滋潤的。

現在的真虎依舊在做這一行,但實際上已經很少上街去搭訕女孩子,他更多是參與公司的管理,吸收新人之類的。

這個男人十幾歲的時候就被學校開除然後離家出走,家人曾經一度以為他加入黑社會,然後死於黑幫鬥爭。誰能想到他在這個文明國家最黑暗的行業紮根,並且遊刃有餘。有的時候生活比影視劇精彩,他的人生改編成黑色電影沒有一點問題——正常的電影恐怕就不行了,畢竟這麼不偉光正的行業想要做主角還是有點難的。

相比起同時代一起在街頭混的小混混,真虎是有優點又有缺點的。所以他才能混到如今的地位,同時,他又隻能紮根於這個行業。

他的優點在於聰明和有天賦,有天賦就是眼光極好,用流行的話來說就是業務水平強。聰明則是體現在了他在公司經營上的眼光,B社至今屹立不倒,他有汗馬功勞。

他的缺點和他的優點一樣出眾,他始終隻是一個目光局限在歌舞伎町畸形生態中的普通人。他的年少時光全都貢獻給了打架鬥毆生事,正經的書沒有讀過,他的所知所感全都是一個人在社會上打拚時一拳一腳明白來的,他能看到的東西是什麼?可想而知。

他現在在文京區的高級公寓有了房子,戶頭上也有不少的存款,事業暫時看上去還不錯。另外,歌舞伎町這個地方混,充滿了時間、金錢、女人......

除此之外呢,這個男人的人生真的空白空虛到一覽無餘嗎?曾經是這樣的。

是的,曾經。至於後來,變化發生在兩年多以前。

所有濃墨重彩的開始都是平凡無奇,對於真虎來說也是這樣。非常普通的一天,工作了整個夜晚的他好不容易回到家裡——歌舞伎町人的生活習慣往往是晝夜顛倒的。

敲響的門鈴來自於剛剛搬進來的對門鄰居,事情很簡單,送一些見麵禮。

職業習慣使然,真虎非常擅長觀察人,特彆是女性。年長的那個是長輩,雖然關係很好卻不是母親,可是能伯母或者舅媽。生活順遂優渥的家庭主婦,沒有什麼好說的——這種女性也是他職業生活中不會多看的類型,畢竟這樣一個不缺錢的良家婦女怎麼想也不會投身於他們要引薦的行業。

旁邊的小女孩卻引起了他的注意——其實這也不是他們會多看的類型。

首先,年齡就不合適。雖然這個行業裡黑色灰色的成分很重,年齡差一點也有很多辦法可以應付過去。但是,做到真虎這個地步早就會規避這種麻煩了,他又不是孤注一擲的賭徒,不做這一筆就吃不上飯了。

何況對方年紀很小,不是差一歲兩歲,從他的眼光來看,連高中生都不是。

實際是也是這麼回事,對方是從神奈川來東京念書的國中二年級女生,為了方便所以一個人居住在東京的公寓,今天是長輩帶著搬家和拜訪鄰居。

其次,這個女孩一眼就看得出來,家境優渥教養很好,本人也不是那種叛逆的類型。在歌舞伎町見到這種女孩子?好奇而來的遊客中或許有,而且隻能在白天看到,到了晚上她們都不敢來歌舞伎町。

這種女孩,有哪個星探會多看?

然而事實是哪一個星探都會多看,看她並不是因為想要介紹她工作,僅僅是想多看看這個姑娘而已。

就像紮根於泥濘的花最喜歡的是頭頂燦爛的陽光,身處黑暗世界的人也最容易受到光明的吸引。據真虎所知,黑社會或者他們這一行的前輩,隻要有結婚的,尋找的都是世俗意義上的好女人。

他們見過最光怪陸離的景色,所以最後的棲身之所絕不願意是那樣。

這個姑娘正是他們這種人會一看再看的——何況他還很漂亮,一看就知道將來會成為校園裡最受歡迎的那種女孩子。

不過對於當時的真虎而言,也就是看一看而已。他本人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愛好,對於初中生更不會有什麼不好說出來的偏愛。

同住一棟樓,還是對門的鄰居,但是真虎和對方其實沒有多少交集。對方是一個國中生,作息完全不同。門口、樓梯間、樓下,偶爾的相遇也隻是匆匆而過。

可是非常奇妙,就是這樣短暫到很難稱得上接觸的接觸,真虎一直對這個女孩子很喜歡。不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愛,更像是人對於某個存在純粹的喜歡。相比起男女之愛要單純的多,至少從來沒有猜忌、擔憂、欲.望等等存在,有的隻是看見之後的喜悅與安寧。

真虎知道對方不僅是國中生,還是一名圍棋手,這是對方告訴他的。然後就是生活健康又規律,有的時候他下班回家她正好在晨練跑樓梯。

女孩子因為運動臉蛋紅撲撲的,這一幕讓他晃神...他的生活已經多久沒有這樣正常過了?他現在的日常讓他和正常人的生活處在了沒有交集的兩個世界,直到這個女孩子撞進他的眼睛裡才讓他想起這一點。

後來這個女孩子搬走了,就像是兩條直線,短暫相交之後就漸行漸遠。甚至他自己都是這樣以為的——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他以為所有的事情到此為止,沒想到不經意間會在電視上看到這個女孩子。網路上查詢,這才知道這個姑娘已經成了職業圍棋手,並且在職業圍棋界風頭無兩,就是職業圍棋界之外都有很多人關注她。

儘管圍棋是個小眾的競技項目,可是很神奇的,真虎覺得自己走到哪裡都可以接收到那個女孩子的信息。公司的電視裡播放她的廣告,偶爾會在歌舞伎町的圍棋會所見到她的宣傳海報。至於便利店這種地方,他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圍棋雜誌用她做了封麵。

但是真的是巧合嗎?恐怕他自己也清楚,正是因為他非常關注這個女孩子,所以才能在紛繁複雜的世界中一眼看到和她有關的事物。這個世界上哪有偶然,有的隻是必然而已。

公司沒有人發現他有這樣的秘密,最多就是同僚阿京以為他是一個女圍棋手的粉絲,嘲笑過他——畢竟他們的行業和圍棋實在是無限遙遠,至於追星這種事更是天方夜譚。

遊走在晝與夜顛倒的歌舞伎町,真虎以為人生就這樣了無生趣,機械的追求金錢與權勢。隻不過他沒有想到,會有一天在歌舞伎町街頭見到那個女孩子。

“柳安娜小姐?”帶著看好的公司新任白鳥來吃飯,卻沒有想到遇到已經兩年沒見的女孩子。

歌舞伎町絕對不適合這個女孩子,他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在這裡見到她。以至於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拉她離開這裡——‘你不適合這裡,你是因為什麼事來這裡的?我來替你解決。’

等到理智重新回籠他才想起來,他沒有立場說這樣的話。

自嘲地笑了笑,而且他也是想多了。來歌舞伎町並不一定是有麻煩,至少她看起來很好,並不需要任何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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