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跟婆婆李紅梅對幾個兒子的教育也是分不開的。
她儘可能的還是想延續婆婆的好傳統,讓這兄弟們能互幫互助,長大之後,還能是像現在一樣,骨頭連著筋的好兄弟。
那炸糕肯定隱在那些矮矮的,鐵皮頂子的窩棚裡,隻賣信得過的人,得她自己挨家挨戶,敲門去找。
逛了半天,在這大家身上還是夾衣十月,幾個孩子吃塊炸糕,胃不就暖了?
不過就在這時,突然,鴿子市上走路的人突然都哇哇亂叫了起來,好些人都躲到各個胡同裡去了。
有個中年人跑了過來,邊跑邊喊:“躲啊,快躲,還站在路中間乾啥。”
“前麵咋啦,咋人人都在躲?”陳月牙說。
這中年人嘿了一聲說:“不知道哪裡來的一群大山羊,四處亂頂,管都管不住,估計得衝到鐵路上去。”
山羊?
還是一大群?
那不是超生最怕的東西?
不止超生,就連她的小須須都在一瞬間都縮回去了,當她的小須須一縮回去,超生也就說不了話了,所以,哪怕她想哭,想大叫,是發不出聲來的,隻能躲在賀帥的背上瑟瑟發抖。
“趕緊,往邊上躲。”陳月牙說。
山羊那東西要頂誰一下,人還真受不了的。
但是劉玉娟就不急,反而回頭問仝子:“還敢當街撒尿不?”
仝子猶豫了一下:“不要,我沒內褲。”這孩子大了,發育了,不希望彆人知道自己沒穿內褲。
“鋼子,雷子,錚子,再往前就是火車道了,那山羊要衝過去,肯定得給碾死,你們幾個來,撒尿。”劉玉娟話音未落,賀炮刷的一聲,已經把褲子給脫了。
“大嫂,你這是乾嘛?”陳月牙問。
孩子們都那麼小,你撒泡尿就能嚇住山羊,她咋不信似的?
但是,除了賀帥和賀仝,幾個男孩刷的一下,就全把褲子脫了。
還真有一群羊衝過來,為首的全是盤著羊角的大山羊,賀炮捏起拳頭,一聲大吼:“兄弟們,尿啊!”
刷刷刷的,幾兄弟就開始滋尿了。
還甭說,他們滋完了尿,躲到一邊兒,本來在狂奔的山羊們跑到跟前,刷刷刷的停下來,居然不往前跑了,刷幾刷幾的,伸著舌頭就開始舔地上的尿了。
“羊居然喜歡舔孩子們的尿?”從小也在農村長大,陳月牙可完全不知道這事兒啊,但是,上回賀炮一泡尿擊退了一隻野羊,今天幾個孩子幾泡尿逼停了一群羊,這陳月牙就不得不信了。
“就農村,知道這事兒的人少,山羊特彆愛吃人的尿,你要尿一泡,它能停下來給你舔的乾乾淨淨。”劉玉娟笑著說。
舔尿的山羊們是很乖的,而且,剛才劉玉娟在商店裡買了一包青鹽,她把青鹽顆子灑在地上,一大群的羊整個兒圍在她腳邊,就開始舔融在尿裡的鹽巴了。
“羊還愛吃鹽巴?”
“鹽就是山羊的命根子,它們賊喜歡舔鹽,為啥舔尿吃,就是因為尿裡頭有鹽份,咱把青鹽扔尿上,青鹽融化了,它們就可以趁著舔,這時候你想乾啥就乾啥,羊乖得很。”
劉玉娟給羊吃鹽巴可不是白吃的,她刷的一把從羊身上揪了一把毛下來:“現在農村的羊也少,管這羊是從哪兒來的,咱橫豎搶不到棉花,趕緊薅點羊毛給娃們做棉衣。”
正所謂揪社會主義的稻草,薅社會主義的羊毛,羊毛這東西可比棉花保暖得多,這麼大一群羊,身上毛又厚又長,而且這羊大概洗過澡,毛全白白的,像雲朵一樣,陳月牙一把抓上去,抓下滿手的羊毛來。
賀帥和仝子,雷子幾個擔心一點:“媽,萬一這羊是公家的呢,那咱這樣做,是要給批評的?”
“你看那羊毛掉的,咱不薅,它也得掉一路,薅吧,一會兒羊主人來了,咱給他錢就成了。”陳月牙說。
也是哦,羊毛這東西,隨長得隨剪,你要不剪,它也得蛻落下來,隨風飛走,大不了給錢就行了,乾嘛不薅呢?
仝子和雷子幾個也伸手抓了上去,七手八腳的,就開始抓羊毛了。
鴿子市上的人一般不往鐵道口跑,所以,這娘幾個薅羊毛這事兒,居然沒給彆人發現,要不在,準得舉報她們薅社會主義的羊毛。
賀帥背著超生,得去望風。
要不然,一會兒誰來看熱鬨,就得看到他們在薅羊毛了不就麻煩了。
背著妹妹,他正走著呢,超生突然搖了他一下。
賀帥抬頭一看,那不胡同裡的老炮兒?
“老炮兒伯伯,你在這兒乾啥?”賀帥說。
老炮兒手裡拎著一根鞭子,氣的直跺腳:“甭提了,我替供銷社拉了一車的羊,才上了個廁所,不知道誰撬開了鎖,把我一車的羊給放了。”
這麼說,那一群羊是老炮兒叔的?
“後麵後麵,都在後麵呢。”須須又鑽了出來,重新能說話的超生衝口而出,高高叫了一聲。
老炮兒往前跑著,那張滿是褶子的,凶巴巴的臉上滿是笑容:“你個小丫頭喲!”
剛才,羊在鴿子市上踩了好些人,其中就有宋喻明,揪著老炮兒罵了半天。
老炮兒估計那些羊都已經衝過火車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趕忙往前跑,跑幾步拐了個彎子,就看見羊全攢在一起,乖乖的在那兒站著呢。
羊失而複得,驚喜過望,真是樂啊。
賀帥在望風,超生趴在他的肩膀上,心裡其實不願意穿裝了羊毛的小棉襖,畢竟羊毛會讓人癢癢,她還是喜歡穿棉花做成的棉襖。
但是媽媽找不到棉花,該怎麼辦呢?
不過,現在就是啥都比不上尿憋更重要,超生尿憋,想尿尿。
“哥哥,尿尿。”超生小聲的說。
“等著,我給你找個地兒。”賀帥說著,把超生解了下來。
鴿子市這地兒,除了菜市場和商店,就是剃頭攤子,修鞋的攤子,還有補鍋,補碗的攤兒,這些人是有國營許可證的,一人一攤兒,稀稀拉拉的排列著。
經過垃圾堆,賀帥問:“尿嗎?”
超生看到幾隻大鵝,怕鵝咬她的小屁屁,不敢尿:“不要!”
“這兒呢?”補鍋匠的棚子後麵有塊空地。
“不要。”她尿完,臟了彆人的鍋,彆人怎麼吃飯。
妹妹就是嬌氣啊,想斌和炮,想尿就尿,隨時隨地脫褲子,背著妹妹,賀帥都走煩了,突然看見百貨商店後麵看到一個開了半扇縫兒的門,裡麵臭臭的,黑黑的,以為是個廁所,就把妹妹給背進去了。
超生趴在哥哥背上,轉頭隻是想打量一下四周的環境,突然就發現,牆角堆著很多很多紮成四四方方的,棉花塊子。
“哥哥,好多棉花呀!”超生伸手撫摩著棉花,又羨慕又激動的說。
賀帥低頭一看,還真的,一捆捆四四方方,壓的緊緊的,雪白雪白的,全堆在角落裡,這不全是棉花?
而且還是從新疆就經過壓縮打包,沒有拆封過的棉花?
國營商店裡沒棉花,商店的庫房裡卻堆滿了棉花,這不表明,百貨商店的人在囤積貨物,不肯往外出?
這不是最大的投機倒把?
可憐妹妹還沒尿尿呢,給賀帥背著,屁顛屁顛又跑了。
一陣熱又一陣涼,超生尿了一褲子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