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該是乾掉赤井秀一的最好時機麼?”琴酒故意這麼說道,“難得波本拖住了他。”他同樣拿起了夜視望遠鏡看了看當前的形勢,他自然注意到了幾乎算是兩敗俱傷的赤井秀一和波本——不過,比起目前還能自由移動的赤井秀一,明顯是波本傷得更重一點。
他暗自思考了片刻,雖然他是被“伏擊赤井秀一”的理由誘騙過來的,但是很明顯,比起送赤井秀一下地獄,眼前的男人更在意的是其他的事情,赤井秀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添頭罷了——把赤井秀一的人頭擺上朗姆的桌子,絕對能得到組織二把手的賞識、進而平步青雲,這一點,組織裡的所有人都知道,恐怕波本在此也是為了這個原因。而這個男人並不在乎赤井秀一,可如果不追求地位和權力,對方又為什麼要使用神秘側的手段複活自己?為什麼要討要組織乾部的代號?
所以對方在意的事物到底是什麼?琴酒眼前出現了森川檀的雙眼,他從那雙眼睛中看不到野心,隻能看到一片空無。那明明也是一頭無心的怪物,就像自己一樣。“在意”就等同於軟肋,實在不該出現在他們的身上。
琴酒有些煩躁,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原因,他抽出一支JILOISES,並不點燃,隻是咬在嘴裡,像磨牙一樣消磨著內心的莫名情緒。
“波本打算把赤井秀一引到他準備了炸彈的陷阱裡去。”森川檀解讀著赤井秀一的唇語,對方拿著通訊器在說些什麼,僵持了片刻後,像是終於得到了答案、準備離開。通訊器的那一頭應該是諸伏景光。森川檀飛快地推理著,赤井秀一不會相信輕易到手的情報,安室透要取信於他,隻有兩條路:要麼是拷問之後吐露的情報,要麼就是被威脅之後交換的信息。
所以,是把自己當成了誘騙赤井秀一的餌麼?
森川檀垂下眼簾,當擔憂的心情稍稍平複之後,這個發現無疑像是往燃燒的火堆之中投放爆竹一樣,讓他心態瞬間又狂躁起來,炙熱的火舌舔舐著他的內心,他幾乎能切身體會到血肉被炙烤的焦灼。
罔顧安危,不顧後果。
紫灰色和鳶色,金色和黑色,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眼前反複出現又彼此交織起來,眼前到底是Mafia寬闊的廣場還是摩天路空蕩的頂點?大片的紅色蔓延開來,像是伴著月色漲潮的海水一樣,迅速吞噬了自己的身體,猩紅色的海水覆過了自己的口鼻,窒息的感覺從內心深處湧現出來。太奇怪了,明明身處在充滿了氧氣的環境,卻依然艱難得讓人想痛苦地喘息。
深呼吸,快深呼吸!
沒有人死去——至少現在,他、還、活、著。
森川檀在內心深處不斷地提醒著自己,才堪堪從目眩和缺氧之中掙紮出來。這一切都是安室透的計劃,這一切都是狡猾的小狐狸為了捕捉獵物而製定的陷阱。他當然可以出於“安全”一類的理由去阻止,可是野生的狐狸有著捕獵的天性,他不能為了成全自己而磨去狐狸的爪牙,去用小小的柵欄來圈養一隻大自然的捕食者。
他並非狐狸的擁有者,他隻是想遠遠地看著狡猾的小狐狸捕獵、休憩、自由地奔跑在森林和湖畔、快樂地沐浴在陽光之下,而不是被卷入看不見邊界的黑暗的深淵,從此跟他一樣在絕望之中起伏與掙紮。
“波本把赤井秀一引到陷阱裡去,和我們現在開槍乾掉赤井秀一之間有衝突麼?”琴酒咬著煙,露出了一個邪笑,“反正對赤井秀一而言,無非就是死於炸彈還是子彈的區彆吧?”
“在計劃的最後一步被打斷的話,會難過的吧?”森川檀輕聲說道,他想做出輕鬆的表情,可嘴角卻無力勾起,還好他現在背對著琴酒,乾脆也懶得帶上習慣用的假麵。他何嘗不想阻止這一切,可是他卻依然艱難地選擇了鬆開自己的手。
“這麼奇怪的體貼麼?”琴酒嘲諷地笑出聲來,他無法理解森川檀的克製,他以為對方跟自己一樣,隻懂得野性的占有。
森川檀沒有回應琴酒,他的視線依然牢牢地鎖在安室透的身上。“再靠近一點。”他低聲吩咐道,安室透現在開始緩慢地轉移,隻要等到了一個對方自認為安全的地方,就一定會引爆人質身上的炸彈,這大概就是對方計劃的最後一環了。
但是,他不知道,整個oClock其實沒有安全的地方。森川檀的眼神有些陰鬱。
安室透現在重傷,想必不會在特彆遠的地方引爆炸彈——他的傷勢影響到了速度,如果真的等他靠自己轉移到了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那麼估計赤井秀一早就拆完了炸彈、逃之夭夭。所以為了確保能在適合的時候炸死赤井秀一,安室透隻能稍微躲遠一點就直接引爆。可這樣的話,他就一定會被oClock的連環爆炸牽連。隻有帶他離開爆炸範圍之後,再引爆炸彈,才能完全避開被炸彈牽連——萬一赤井秀一拆彈的速度很快?沒有關係,oClock上還有這麼多炸彈,加特林隨便掃射一圈,都可以當做是人質身上的炸彈引爆之後的效果。
自己為安室透準備的是後手,是退路,是pnB和以防萬一,而並非喧賓奪主的阻攔和取代。
“會有你開槍的機會的,琴酒。”森川檀扭頭朝琴酒勾了勾嘴角,眼中的殺意如同冰冷的刀鋒,就算琴酒明知道這份殺意不是針對自己,也依然本能地豎起了防備的尖刺。
森川檀冷漠地想著,人質身上的炸彈,oClock上本來就有的大量炸彈,會撞上oClock的“冰川”丸號,再加上加特林的掃射,這麼多buff層層累加,赤井秀一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逃出生天。oClock上肯定還有其他“角色”,比如GA安排過來的拆彈專家,但是這又如何,他現在隻想讓傷害了他的小甜酒的人在火海中化作灰燼,至於其他“角色”的生存與死亡,不如留給漫畫家去一一操心。
“我就要來接你了。”森川檀輕輕地笑了起來,連他也沒有意識到這聲呢喃的聲音有多麼的溫柔和充滿了明亮色澤的期待。
然後他似乎聽到了耳邊傳來了“滴答”一聲輕響,就像是計時器歸零一樣,世界的時間仿佛靜止,他瞪大了眼睛,看到了那抹明亮的色彩從高處墜落的瞬間。
就像是玻璃被暴力擊打之後崩裂成碎片一樣,他眼中靜止的世界在霎時間碎裂了,無數個碎片折射著他茫然失措的臉。虛幻之中兩個墜落的身影彼此重合又分離,最後統統變成無法握住的碎片,銳利的邊角割裂了他的身體,但是他卻想要徒勞地擁有更多的碎片,去拚湊一個支離破碎的現實。
來不及去思考,來不及去反應,身體憑借著本能做出了選擇。
在獵獵作響的風聲中,他努力地伸手,想要去抓住那顆墜落的流星。那是他超脫了世界,超脫了生死,此刻唯一的願望——
神明啊,請讓流星墜落到我的懷裡,又或者讓我陪著流星一同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