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對不起 誰才是低賤的廢物(1 / 2)

深夜。

門外傳來的輕微動靜讓躺在床上的江晦瞬間睜開雙眼。

靈力悄無聲息地溢出, 嚴密輕盈的靈力網悄悄攀上門框頂部。

動靜很小,而且消失得很快。門外轉眼又恢複了一片寂靜,隻能聽到零星的鳥鳴。江晦沒有立即起身, 而是又在屋中靜靜等待了近半個時辰。

終於, 少年謹慎地打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信紙和玉瓶。

他蹲下身, 看見信紙上的字跡,和白日無塵佛子送過來的道歉信字跡相同。無塵佛子在信中表示他實在過意不去,便又給他送來了一瓶法衍宗的秘藥, 可以幫助傷口快速恢複,希望他不要嫌棄。

江晦垂眼注視著小小玉瓶, 並沒有將它拿起。門框上的靈力網落回少年的手指, 之前門口的畫麵頓時浮現在空中。

肖雲訣六階挽翩靈技:回溯。

黑暗之中, 一位年輕的姑娘手上拿著信紙和玉瓶出現在江晦門口。靈力網驅逐陰影,將她的麵容映襯得頗為清晰。這名姑娘是江晦下一屆的師妹,今年是第一次參加伏山大會。

江晦在記憶的角落搜尋到這位師妹的信息。於杏兒出身人族普通人家,被外出曆練的定雲宗弟子發現修仙資質後帶回宗門,並憑借努力考進內門。她性格內向不善言辭, 江晦從來沒有和她說過話。

胡杏兒微紅著臉,手指緊張地摩挲著玉瓶。她似乎並不想立刻將玉瓶交出去, 猶豫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江晦門口的地麵。

之後她沒有再多停留,快速地離開。在此以後,靈力網捕捉的畫麵變為一片漆黑。

江晦麵無表情地看完這一切, 手指輕動,手上的靈力瞬間逸散在空氣之中。他終於將玉瓶和信紙拿回了房間。

“我記得,她是今晚值夜的弟子之一?”衣落落回憶著定雲宗發布的值夜名單,不確定道。申犀不僅設置了門禁時間, 每晚還會拍專門的弟子在住處入口值夜。這幾日比試,名單上的弟子會根據比賽時間、情況臨時出現了一些調動。

江晦聽到衣落落的話,在內部弟子通訊網上調出值班弟子的名單。

名單顯示,今晚的值班弟子正是於杏兒和張虎。

“所以,這是無塵佛子讓她轉交給你的?”衣落落看著名單感歎:“佛子還挺能熬。”

反正沒頭發,正好適合。

江晦握著玉瓶的手緊了些。

這是最明顯、最直接的事實,但他不能確定......這兩個人是本就安排在今天,還是和某些人發生了替代。

而且,這個狀態的於杏兒,他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他揭開玉瓶的蓋子,瓶身溫涼,膏質如凝玉,濃鬱清涼的藥香鑽進鼻子。隻是隨意一聞,他就已經可以辨認出這裡麵蘊含了不少極為名貴的靈藥。

“這味道還挺好聞的。”衣落落隨即在他腦中做出評價:“雖然不知道藥中有什麼,但是這個味道一聞就很貴。”

有種錢的味道。

如果江晦打算明日繼續參加比試,他就應該抹一些這個藥暫時減輕他的傷勢。可江晦凝視著藥膏看了半晌,重新把蓋子蓋上。

“你不打算用嗎?”衣落落皺眉道:“法衍宗的秘藥,應該有利於你傷口的愈合。”

她注意到江晦的視線久久停留在玉瓶上,試探道:“還是......你懷疑這個藥有問題?”

從靈力網記錄的畫麵來看,那名女弟子的行為確實有一些奇怪。羨慕喜歡名貴的藥可以理解,但盯著一個藥瓶子臉紅是個什麼事?

可小洛給出了它的分析:“從她的行為、神態分析,我傾向於將這理解為愛屋及烏現象。”小洛列出許多串複雜的數據,繼續道:“她的呼吸頻率較快、麵部和脖頸處發紅,嘴唇微微翹起,神色緊張而喜悅。她的視線在藥瓶和信紙上停留的時間最長達到二十秒,表明她對這兩樣東西極為珍視。”

“引起這一切的原因有很多種,但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對這兩樣東西的主人有著不尋常的情感,具體為欣賞、愛慕。”

“這也可以解釋她深夜願意代無塵佛子轉交東西的緣由。”

“竟然是這樣嗎......”衣落落看著小洛列出來的推理過程感歎道:“作為一個人工智能,你對人類情感的分析似乎頗為擅長。”

她對小洛的分析向來比較信任,如果事情如小洛預測的這樣,江晦也不需要繼續擔心。

她正猶豫要不要繼續勸江晦,小洛就在光幕上開啟了行為建議程序:“根據目前的情況,建議衣落落用合理的方式勸說江晦抹上藥膏,並促進他感受到人間的真善美。”

“倒計時開始,十、九、八......”

行吧,這會兒她也不用猶豫了。

衣落落歎了口氣,將小洛的話換了個說法轉達給江晦,同時看到光幕上亮起的“愛的教育”四個大字的提示,軟著聲音勸說道:“江晦,我覺得你應該抹一點這個藥。”

“你的傷勢很重,就算是半妖也經不起太大的折騰。雖然我現在感受不到你的痛苦,但我也不想看到明日你拖著這麼麵如全非的一條腿上鬥法台。”

“佛子給的藥是法衍宗的秘藥,據說他們宗派的抗擊打訓練很是厲害,配套的治療藥物也不會差。如果你抹一點藥,明日的比試會輕鬆不少。”

衣落落說完話,瞥著光幕上的字進行升華:“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持續地懷疑他人會讓你的心更為堅硬,但我希望你可以試著學會柔軟。”

“還是那句話,你好,我也好。”

說實話,這樣長段的規勸衣落落說完也有些尷尬,如果她現在有人形,估計臉上也不會是正常的顏色。她掩飾地清了清嗓子,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江晦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少年隱於黑暗的房間,隻有窗隙鑽進來的淺淡月光爬上他的側臉,映上小小的微光。眼睫輕顫,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

骨節分明的手指再次觸上玉瓶。

雖然他直覺並沒有這樣簡單,但還是......試一試吧。

*

清涼的藥膏抹上右腿的猙獰傷口,轉瞬化為透明滲入血液。江晦的手指再次伸進玉瓶取藥,可動作驟然一頓。

衣落落覺得有些奇怪:“你為什麼停下了,是因為這個藥摸上去很痛嗎?”

她感知不到傷口的具體感覺,但明白江晦此時的反映並不對勁。

江晦沒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氣,手指輕顫將玉瓶放回原位,重重地蓋上了它的蓋子。

他的視線聚焦於傷處,什麼都沒有說,衣落落卻知道了答案。

江晦腿上的刀傷很長很深,經過醫者包紮之後血已經止住,表層的血肉邊緣也出現了愈合跡象。可此刻,隨著藥膏持續深入血肉白骨,原本乾涸的血跡裂開,血肉深度腐爛,鮮血持續不斷流出,他的腿頓時變得鮮血淋漓。

黑紫色的血染上被單,散發著濃鬱的腥臭。

江晦雙拳攥緊,發出壓抑不住的悶哼。

“怎、怎麼會這樣!”衣落落已經被這一情形震驚到難以呼吸,她失聲尖叫道:“快!快去溫泉!”

腦中罕見地陷入空白,駁雜的震怒、驚詫攀上背脊,很快被席卷而來的愧疚徹底淹沒。衣落落攥緊不存在的拳頭,她的心臟有一瞬間幾乎停止跳動。

江晦動作很快,蚌殼朝空中一擲迅速變大嵌於牆壁,江晦衝進蚌殼空間後直奔溫泉,一步踏了進去。

泉水驟然翻滾,黑紅色的血霧在上空蒸騰,江晦身體劇烈顫抖,險些摔倒在地。

但與此同時,傷口與泉水接觸的瞬間,腐肉急速脫落,骨骼與血肉開始新生,長而深的傷口以極快的速度開始愈合。

衣落落終於艱難地呼出一口氣。短短時間內喉嚨乾涸苦澀,雙唇翕動,她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一句話。

如果說之前她一直以第三人的視角看待江晦遭遇到的一切,那麼今日就是她第一次親自直麵這個世界的可怕與殘酷。她原本信奉的觀念牆壁出現細密的裂紋,光幕上的“真善美”幾個字此刻看起來尤為可笑。

池中的汙濁迅速消失,江晦的狀態好了不少,用手臂撐著池底緩緩坐起身。

“是逆靈露。”他輕聲道:“可解靈體,可蝕白骨。”

逆靈露是極為昂貴少年的劇毒,由毒聖研製,流傳數千年,成分早已成謎。這毒無形無色,可以完美融合進任何東西中,具有極高的隱匿性。與任何有生命的靈體接觸後會迅速汲取靈氣腐蝕萬物,毒發速度極快並且幾乎無藥可醫。

尋常人家的於杏兒,不可能認識並獲得這種毒。

調換藥膏的人昭然若揭。

於杏兒的確有愛慕的對象,隻是並不是無塵佛子,而是定雲宗的年輕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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