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爆發出極為激烈的歡呼, 他們從無儘的震撼中緩過神,瘋狂尋找著上空停留的飛舟, 卻發現早沒了飛舟的蹤跡。
他們失望地從鬥法台邊離開, 無人在意暈倒在鬥法台上的失敗者。
江晦這個陌生而神秘的名字,經過個人戰初賽後,成為伏山大會一個新的引爆點。伏山錄的編撰者連夜將江晦的名字加上, 卻糾結於他的實力,斟酌許久後采取保守的做法, 最終將他排在了無塵佛子的前麵。
印製者們加班加點, 發誓要在個人戰決賽之前把修訂後的伏山錄印出來。
江晦回到房間的一瞬間就接到申犀的傳信, 執法院長老的聲音如同噴發的火山,昭示著他極度的憤怒。
“江晦,立刻給我滾過來!”
江晦將通訊符拿遠了些, 嫌惡地撇了撇嘴。
他並不想去,可現在還遠遠沒到徹底撕破臉的時候。少年隨意將通訊符碾成粉末,拖著傷腿打開了門。門外靜靜候著的青年闖入眼簾,他錯愕地睜大了眼。
謝蘊之變戲法一樣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精致的輪椅, 他將其擺在江晦麵前:“上來吧, 我推著你去。”
江晦公然違抗申犀的命令,這個偏執的執法院長老定不會輕易揭過。但如果申犀提出過分的懲罰,他會立即將此事報告給宗主。
江晦道謝後乖順地坐上輪椅,由謝蘊之推著前往申犀的屋閣。低垂著頭的少年眼中的複雜深思無人看見, 他在想著——
這位許曇座下首徒、未來的定雲宗掌門,為什麼突然對他如此照顧。
是他看見自己的實力起了惜才之心, 還是......他捕捉到了自己的其他秘密?
*
剛進申犀的屋子,一個瓷杯就朝江晦快速飛來,在距少年麵部三寸的位置被靈力攔住。磅礴靈壓毫不留情的壓了下來, 愈合些許的傷口在威壓下重新裂開,鮮血登時滲透了雪白的衣擺。
江晦眼下湧上喉頭的腥甜,漆黑眼眸中的戾氣添了幾分。
“江晦,你真是好大的本事!”申犀直接將謝蘊之忽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江晦,負在身後的手早已攥成堅硬的鐵拳。
“我說的話,你是根本沒有聽見嗎!”
“這是為了定雲宗的最佳舉措,你倒好,直接將其變成你的個人展示場!”
申犀的臉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本就可怕的臉顯得更為猙獰。他微俯身,惡狠狠地盯著江晦的眼睛:“你知不知道,隻要我下令,可以立即收回你繼續參加伏山大會的資格。”
少年毫不避諱地回看過去,深澈的眼睛裡沒有絲毫畏懼:“申長老。”他輕輕道:“我聽從了您的命令,並沒有親自去比賽。”
“是我的劍替我比的。”
“以劍而戰和你親自比賽有什麼區彆!”申犀猛地踢向輪椅側麵,咆哮道:“這是全修真界都知曉的規矩!”
“是嗎。”江晦突然笑了。他仰著頭,直直迎上申犀的暴怒視線:“那任何人不得乾涉參加伏山大會弟子的比賽,是不是也是全修真界都知曉的規矩。”
“申長老,作為執法院的長老,您應當是公正與規則的代表。您公然乾涉我的決定讓我放棄比賽,是不是也違反了伏山大會的規矩。”
申犀麵色一凝,冷笑道:“半妖果然都是油嘴滑舌、巧舌如簧。我讓你放棄比賽,是為了定雲宗!這幾屆伏山大會,定雲宗的成績一次不如一次。我讓你這麼做,是多給定雲宗一個名額!”
“慕青師兄那樣的水平,即使給了名額又有什麼用處呢?”江晦譏諷道:“還是申長老害怕沒法和慕家交代?”
這一句話直接觸到了申犀的逆鱗,他的怒氣終於遏製不住,大掌探出即刻準備襲向江晦的麵門!
可一枚小巧的玉墜止住了他的動作。
謝蘊之不知何時祭出宗主手令,直接擋在了江晦的麵前:“申長老。”
“既是為了定雲宗,事情已經到此地步,您再親自毀掉定雲宗的一個名額,是不是有些草率了?”青年話語恭敬,卻也沒了溫潤如玉的溫雅。
他俯身朝申犀行禮,說出的話卻和這恭順的行為完全相反:“如果申犀長老難以控製情緒影響後麵定雲宗在伏山大會的比試,弟子可以立即稟明宗主,換其他長老負責此次大會。”
“至少現在,定雲宗的宗主,依舊是師尊。”
這話已然帶了些威脅之意。申犀臉上一時青紅交加,顯得有些滑稽。麵部肌肉劇烈顫動痙攣,好一會才重新恢複正常。
他驟然收回手,冷哼一聲轉過身,拂袖將兩人驅逐出去。
謝蘊之從容地將歪了的輪子扶正,輕拍江晦的肩:“好了,我們回去。”
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性子,回去的路上一度十分安靜。謝蘊之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打破了沉默:“江師弟,申犀長老其實原來並不是這樣的。”
他記得自己剛來宗門的時候,申犀是整個定雲宗弟子最為欽佩和敬畏的長老。許曇那段時期經常外出,宗門弟子一度識申犀而不識宗主。
可後來,自從映州之失後,申犀思想和行為愈發偏激,對宗門中的半妖大肆懲治,甚至造成了不少冤案。
“......我知道。”江晦低聲道:“我聽說過申長老家裡的事。”
“但這也不是他刀刃向外的理由。”謝蘊之聲音微冷:“江師弟,我雖然不知道今日你為什麼選擇這樣的方式進行比試,但我相信你會有自己的理由。”
“我搬出宗主暫時緩住申犀長老,但恐怕維持不了太久。”
師尊早顯頹勢,這個宗主的位置坐得愈發不穩。若不是師尊修為尚在,又靠著靈藥不斷吊著,恐怕早就被取而代之。
一襲白袍的青年壓低了些聲音,囑咐道:“江師弟,接下來請務必小心。”
“耀眼的金玉,總要衝出石土後才能被所有人看見。”
*
江晦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待青年轉身離去,衣落落才默默感歎一句大師兄真帥——畢竟對江晦這樣照顧的人她還是頭一回見。
說到江晦......衣落落發現自己少有的陷入一種尷尬而崩潰的境地。自從昨日少年那句“無妨”後他就再也沒同她說過話,雖然他平時說話也很少,但衣落落還是感覺......這不一樣。
他的痛苦同她有關,而作為罪人的她除了道歉,實在不敢說些其他的話。理智告訴她應該說些什麼緩和現在僵持的形勢,但胸口的自責與愧疚壓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洛也依舊不敢同她說話,隻悄悄在光幕上打出“對不起”、“加油破冰”等字樣。衣落落雖然看著鬨心,但對小洛的憤怒也消失大半。畢竟作為一個人工智能,你總不能指望它對人情情感的洞察和數據分析一樣敏銳。
可是一直這樣冷下去也不是辦法,任務本就艱難,交流的喪失會讓本就不順的境況雪上加霜。
衣落落持續糾結猶豫,直到晚上才終於鼓起勇氣,艱難地擠出一句話。
“咳咳......”衣落落清了清嗓子,用最柔軟最友善的聲音說道:“大師兄......他人挺不錯的哈。”
江晦本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聞言眼睫重重一顫,猛地睜開眼睛。
他用了將近半天的時間思考謝蘊之的用意,終於把他彆有所圖的可能排除掉。對於一個關愛同門的好師兄,他對謝蘊之的好感度稍稍上漲了些許。
可衣落落的這句話讓他上升的那一點好感度猛地落了回去。
少年麵無表情地換了個姿勢,冷冷道:“怎麼不錯?”
少年的回應雖然冷淡,但讓衣落落看見了希望。
至少他沒有不理她。
衣落落不想破壞剛剛開始的對話,斟酌半晌才繼續道:“因為他很關心你啊,還主動幫你懟了那個申犀。我喜歡所有對你好的人,當然覺得大師兄人很不錯了。”
這段話緊緊圍著“因為他對你好,所以我覺得他好”這個中心展開,畢竟她深感自責,便主動多加一些“愛的感化”。
掉下去的好感度又重新升了起來。
江晦重新閉上眼睛,冷哼一聲:“幼稚。”
衣落落:“???”
這是什麼意思?
她正想再問一句,卻感受到濃濃的疲倦感突然襲來。衣落落聽著少年愈發平穩的呼吸,默默閉上嘴,沒有再說話。
她閉上雙眼,和他一起陷入深眠。
江晦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三天下午,連續的比試和遭到重創的傷口讓恢複功能無比強大的半妖都要撐不下去。況且他目前處於成長期,身體的迅速發育讓他消耗掉比之前更多的能量。
個人戰決賽的名單已經發到了每一名弟子的手裡,江晦開窗拿起靈鳥銜來的名單,在第二排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個人戰初賽中,獲得三場連勝的人並不少,基本都排在名單的前幾行,後麵大多則是兩勝一敗的弟子。
落敗的弟子可選擇回宗門或者留下觀賽,他們中的大部分都選擇了留下來。但慕青......聽說醒來之後直接被慕家家主接回了家。江晦看著那瓶加了逆靈露的藥膏,選擇將它丟進蚌殼空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