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垣陰沉著臉, 從樓梯的轉角走出來, 拾級而下。
他胸口塞滿的情緒滿得快要鼓漲而出, 糅雜在一塊兒, 分不清。喬海樓這人怎能如此討厭, 字字戳在他的心尖?
沈垣冷眼睨著他,嘲諷說:“你還真是有教養,以為這是你家嗎?跑到彆人家來罵主人, 還振振有詞,你做的可真好。”
沈垣眼裡隻望著喬海樓,沒注意到一旁的叔叔,黎宸完全傻眼了,他壓根沒見過沈垣這幅陰鷙暴戾的模樣,有些被嚇愣住了。
喬海樓緊緊盯著他,平靜地反問:“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沈垣氣得指點發抖, 深吸一口氣, 他極力掩藏的事, 被喬海樓一口氣揭發出來,那他這些年殫精竭慮不都白費了?叔叔對他那麼好了,他還心有不滿,那不成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了嗎?
沈垣已經走了下來, 站在喬海樓的麵前, 脊背筆直, 像一柄出鞘的劍,兩人猶如刀鋒對劍芒般, 銳氣四溢,寸步不讓,沈垣瞪視他說:“實話?你開頭還信誓旦旦地說是喜歡我,為了我來我家,沒談兩句話,你就罵我叔叔?有你這樣的嗎?我他媽的讓你多嘴了?”
喬海樓嘲笑他:“你罵起我來倒是一套一套的。我剛開始倒是想低聲下氣地求取原諒,好把你接回去,嗬,虧我還考慮了那麼多,我做出那麼多讓步,結果你呢?你是不是就抱定主意要分手?你為什麼決定去留學都不告訴我?”
沈垣心虛了一下,但還是咬了咬牙,嘴硬地說:“我讀書是我的事,有義務一定要告訴你嗎?”
喬海樓氣到笑了兩聲:“好,好,好,你沒義務告訴我是吧?這話說得可真好聽。沈垣,你也太雙標了吧?你怪我不夠喜歡你,不夠負責,那我改,那我把認真地把你寫進我的人生企劃裡,我為你放棄我不婚主義的堅持。你呢?你是怎麼對我的?遇上一點困難,你就準備一腳把我踹開嗎?”
這事確實是他做得不地道,可沈垣並不想認錯:“我保護自己有錯嗎?是,你是跟我說你改了,你口頭說說,我就要相信你嗎?為了你幾句輕飄飄的話,放棄我的夢想和學業嗎?你他媽剛才還說你不能保證永遠喜歡我,那你拿結婚申請書過來做什麼?你現在都懷疑自己不喜歡我,那你變心不是指日可待的事嗎?我憑什麼一定要相信你?”
喬海樓逼近過去:“我有讓你放棄學業嗎?你就知道假如你告訴我,我肯定會讓你放棄了?我說我不能保證不是我現在懷疑自己不喜歡你,毋庸置疑,毫無疑問,我現在喜歡你!我隻是不想做這種虛無縹緲、毫無意義的騙人的承諾……”
喬海樓的話還沒說完,沈垣眼睛都紅了,梗著脖子打斷他:“這並不是毫無意義!你覺得毫無意義你就連說都不說了嗎?我知道不切實際,但不切實際歸不切實際,人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應當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衝動,有那麼一瞬間會想和某人天長地久地在一起,你對我沒有,那你談什麼喜歡我?你不過是一時對我感興趣,而我同你以前那些情人不一樣,是,我是喜歡你,可我沒那麼喜歡你,沒有喜歡你喜歡到要放棄自我,事事依從於你,所以你的狂妄驕傲不滿意,你不服氣。”
喬海樓真的快被沈垣給氣瘋了:“我要是沒有一瞬間想要和你天長地久,那我為什麼要來這裡?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才來這裡接你!我說我不想要做這種虛無縹緲的承諾,我用我的行動要表示,好嗎?我說漂亮話你會信我嗎?這些日子我說得好聽話還不夠多嗎?結果你還不是把留學的事瞞著我,防備我?”
沈垣:“你騙人跟喝水一樣,鬼才信你呢。”
喬海樓:“好,我說的話你不信是吧?沒事,那白紙黑字、有法律效力的協議你信嗎?我現在給你寫一份婚前協議,要是我變心、拋棄你,你就分走我一半家產,這樣你能信我了嗎?”
沈垣猶豫都不帶猶豫:“律師又不在,你寫了也沒有法律效力!”
喬海樓斬釘截鐵:“行!我現在就把律師叫過來做見證!”
說著,喬海樓就掏出手機直接撥了通電話:“老葉,我現在需要一個律師,讓你們律所最好的婚姻律師現在過來……乾什麼?還能乾什麼?我要結婚!對,現在,馬上。”
喬海樓好像居然真的兩三句話約好律師。
沈垣都來不及反應,他臉都憋紅了,回過神,立即改口,胡言亂語地叫囂說:“一半太少了,這還是你能負擔得起的代價,你有本事的話就寫離婚給我全部啊!”
喬海樓二話沒說:“行!全部!”
沈垣愣了愣:“你怎麼可能給我全部?你肯定是騙人的!”
喬海樓舉手:“我不和你在這騙不騙人上麵車軲轆吵架了。等會兒律師過來寫好協議,你簽好,去認證法律效力,你就不用擔心我是騙人的了。”
沈垣運氣,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裡攻擊喬海樓好,他一邊臉紅心跳,一邊充滿質疑地說:“我都說了我沒那麼喜歡你,你還非要和我結婚乾嘛?你彆找律師來,我不想和你結婚。正常人結婚那是因為相愛才結婚的,你結婚隻是想套牢我綁住我而已!你拿你平時對付你仇家的卑鄙手段來對付我嗎?”
“是!你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仇家。”喬海樓凶巴巴地看著他,“我神經病,我失心瘋,我神誌不清,偏偏喜歡上你這白眼狼!我喂你多少愛,你都不相信我愛你。你告訴我,我還能用什麼辦法?正常人?反正我不是正常人,你覺得你是嗎?”
沈垣……沈垣還真不敢說自己是個正常人,他停頓了下,斟酌著怎麼繼續和喬海樓吵。
喬海樓掏出一支隨身攜帶的鋼筆,正好本來他拿來放置結婚申請的文件夾裡還夾著幾張白紙,他在沙發上坐下來,拿出白紙就開始“唰唰唰”地寫婚前協議。
沈垣見他貌似是動真格了,終於知道要慌了:“你寫什麼啊?你彆寫!”
喬海樓非要寫:“寫離了婚我就把所有財產都給你的婚前協議啊,不寫你就不相信我喜歡你!我隻怕我寫了你不敢寫。”
沈垣力氣沒他大,攔不住他,實在沒辦法阻止,氣喘籲籲地說:“好,寫,我讓你寫。我不敢簽?看看到時候誰怕?那我可美得很,我簽完我立馬就離,我看你敢不敢把你所有的錢都給我。”
喬海樓冷笑一聲:“隻要你敢簽,這輩子我就不會讓你有離婚的機會。”
被這兩人吵架吵得太投入而忘記的黎宸這時開口了:“都閉嘴!”
在推推搡搡的沈垣和喬海樓停下來,望向他。
黎宸對喬海樓說:“你真把我家當成你的地盤了啊?這是我家,就算你叫了律師來,我也不會放他進門的。”
黎宸心情太複雜了,不可置信地問:“喬海樓,你當著我的麵誘拐我家孩子???”
喬海樓:“……”
沈垣:“……”
黎宸嚴肅地下逐客令:“我不想使用暴力,看在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的份上,我給你留最後一分客氣,你給我走。”
喬海樓定海神針一樣坐著,挪都沒挪一下,臉皮厚得驚人地說:“那我今天對不住你了,我不能走。”
這是沈垣認識黎叔叔的六七年來,第一次見到黎宸出手打人。
當時場麵一度非常混亂,起初沈垣還為叔叔擔心,叔叔這麼斯斯文文的,而喬海樓本來就跟個黑-社-會的一樣,一看就很會打架,他怕叔叔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