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七月八月,正是宋遼河北邊境貿易最繁榮的時候,因為天氣將冷,遠來的商人們必須在冬天到來前,將牛馬帶回南邊。
同樣的,牧民們也不願意將要售出的牛羊馬留下過冬,如此不僅損耗牧草,萬一遇到白災,凍斃的牛羊也就再也賣不上價錢。
不過,今年,榷場的馬匹和牛羊卻有了不同程度的減少,讓北上的大商戶們十分難受,牛羊居然漲價了。
原因是大遼下了新的命令,國內牧馬牛者必須十取其一,將牛馬送給東路軍,用來對抗金國以及國內此起彼伏的叛亂。
加上近半國土都已經在金人治下,遼國的牛馬貿易萎縮得不成樣子。
“唉,要是能有一艘海船,去遼東榷場就好了。”一名商人在酒樓裡猛灌黃湯,捶胸頓足,“那邊的金國人俘獲了無數牛馬,在遼東榷場出手,凡是去那裡海商,無人不是大賺。咱們如今就守著這舊商路,怕是要被彆人越了過去。”
“這也不一定,”旁邊一位商人緩緩道,“聽說山水商行最近開了海上貨局,你們可知曉?”
此話一出,不但對麵的商人睜大眼睛,周圍吃食的大小商戶都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大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可否細說?”對麵的商人恭敬地給好友倒了一杯酒,小心地問。
“以前要跑海商,都得自家買船、招攬水手、尋找船長,還得等船造好。這麼一串事情下來,沒個三五年,根本辦不下來,”那位大哥笑道,“所以,山水商局開了新的鋪子,專門跑海貨。他們隻管在一地將貨送到另外一地,收取船錢,買家賣家可以在船上押運貨。如此,咱們就算沒有大船,照樣可以跑海商。”
“竟有這等好事!”對麵的小弟驚訝了,“可是海上風險甚大,要是船沉了,貨沒了,該如何是好?”
“這裡邊就有說道了,”那位大哥細細講道,“如今他們的規矩分兩種,包船和搭運。包船價格極貴,搭運是許多人的貨一起送,這兩種,都可以買上保險,這保險便是每次商戶運貨時,放在海商處的押金,若是一船傾覆,便用這所有人的押金,賠付這傾覆之船的損失。”
“這,怕是價格不低吧?”
“自然,所以也可以不交這押金保險,但若出事,便自擔盈虧。”
“這倒是好事,如此,倒也不用專程去建立海船商隊,不過這船隊隻跑遼東麼,有沒有去泉州的船隊?”
“這……稍等,我看看。”
那位大哥從袖袋裡拿出一張油印的報紙,上邊折痕極深,顯然常拿來翻看,他手指在上邊劃了幾下,便找到了答案:“泉州的船有是有,但不多,每個月發兩次船,風季一月發一次,當然,如果包船去泉州也是可以的,價格是按料來算……”
“大哥,這是哪的報紙啊,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這是汴京的報紙,家裡人加錢用鳥信給的送來的……你彆搶,這回去就看到了。”
“那還等什麼呢,快去定船吧,哎,這可是大好事啊,哎,你看這,可以把海船租給船隊運營分紅,那可好,新船可以給他,到時我常常去跟船,又可以培養水手,又能蹭些收益……不過,要是人有拿了咱們的船不還,那可如何是好啊?”
“什麼不還,山水商局還能差你這破船,人家的信譽天下第一,再說了,那可是太子殿下的產業,真要收你的船,用得著給你弄這些彎彎繞繞麼,像遼國的牛馬,直接征走不是更快?”
“有道理啊!”
……
同一時間,太子府上,趙士程正在拔弄琴弦,輕聲問麵前女子:“山水,當年我說收益分你一半,如今卻準備將這些產業收歸內府,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山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殿下,您不會真的覺得,我拿起這些錢財吧?”
趙士程隨意道:“為何拿不起呢?我給你的,便是你的,隻要你拒絕,我便不會要。”
山水輕笑道:“我是那麼不知輕重貪婪之輩麼?若我真不同意,殿下你自然不會強求,卻會拋開我,另起爐灶,沒有您的庇護,我這錢財,又能護得了多久?”
“看你說的,彆的不說,你的安危我還是能護的。”趙士程不悅道,“我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麼?”
“殿下您這就說笑了,”山水掩唇道,“婢子我也是陪著你長大的,您收刮起錢財來,那叫一個六親不認,夫人與老爺,還有你的兄嫂姻親,哪個逃得了?反正婢子我認定了追隨你,你隻管說,我做便是。”
趙士程拔弦的手指緩緩停下,不悅地道:“你怎能憑空汙人清白,我能那麼壞麼!最多,也就是被我騙、咳,合作拿出一些,快樂和家財依然是你的。我隻是讓錢財多多流通、流通,懂不懂?”
山水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趙士程輕嗤一聲:“行了,其實也就是掛個名,給你一個官身,你將來的任務,必然是比如今更重。有了官身,有些事做起來才名正言順,也能讓一些人行事有所忌憚,你在商場多年,應該明白。”
山水起身,福了一禮:“謝太子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