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良陰屋裡出來已經是月明星稀, 將軍府上多是訓練有素的親兵來往把手,白果走在略黑的小徑上,聽著親兵來往巡邏聲倒也不覺得可怕。他以為自己晚上會輾轉反側睡不太好,卻沒想白日裡精力耗費地多了,洗漱過後困頓便隨之而來, 躺上床後便陷入夢中。
次日一早, 將軍府中主人家尚未醒來之時, 府中的管事們便開始了今日的忙碌。
衛家人戍邊十幾載,一朝回京受封加功後, 還是第一次在府中舉辦宴會。雖隻是將軍親侄的十八歲生辰, 不比弱冠之年來的招人重視,但京中人向來會看風向, 深知衛將軍本人對這雙兒子侄的愛重,於是紛紛備好禮節,隻待過了辰時後, 便準備登門替這將軍府的表公子賀一賀生辰。
衛良陰雖與白果說將生辰宴擺在晚間, 但自早便有不少人提著賀禮前來拜訪, 關係不親近的打發了下人來, 衛家便將這些下人安排在一院內請吃茶飯, 再有身份顯貴的貴人前來,便迎往另一間。
衛良陰昨日為抄剩下的祖訓家規,愣是熬到了後半夜。他心裡還惦記著今日之事, 睡到迷迷糊糊, 就摸起床盯著倆黑眼圈往白果屋裡去。
白果醒了大早, 府上的下人特意為他製了新衣,叫小壽星穿起來格外精神。將軍府上風格颯然,便是府中下人也大多都是從戍邊的地方跟回來的,習慣了在外那套利索行事,反倒不太喜歡京城金銀窩裡的華麗脂氣。
白果也不喜歡在臉上塗脂抹粉,總覺得畫在臉上一會兒蒼白地跟個鬼似,一會兒又抹紅了像那猴屁股。他見旁人沒得催,不由悄悄鬆了口氣。
“喲,這是弄好了?”
衛良陰剛一踏進門,便見府上有年紀的嬤嬤給白果梳好了個清爽的發髻,獨獨一根玉簪將頭發束起,顯出少年人細膩白皙的纖細脖頸,颯爽又好看極了。
白果被將軍府上的丫鬟嬤嬤圍著擺弄了半天,見衛良陰進了門,忙起身說:“表哥過來了。”
旁邊嬤嬤見了,帶著笑地攔了攔白果,話音裡卻帶著點寵似地說道:“表少爺慢些動,曉得您不愛老奴幾個圍著您擺弄,可這兒還有塊雙魚玉佩沒為您佩戴好,您且心疼心疼老奴幾個。”
白果麵色一紅:“嬤嬤,我不是……您,您為我戴上吧。”
衛良陰曉得他麵皮薄,也不笑他,隻到旁邊拿了個果盤裡的橘子剝了吃。
嬤嬤丫鬟都是貼心人,便是塊玉佩也給白果佩戴的仔細,她們得了將軍的囑咐,在白果身上用的都是庫裡最好的首飾物件,貴精不貴多,要是磕了碰了,又或者係的不好摔了,那可是天大的罪過。
衛良陰吃的橘子酸多過甜,他不好剝了扔在一旁,便拿著另一半去逗白果。
“可甜了,嘗嘗?”
白果信了他的邪,張嘴便被塞了滿滿一口,咬下去腮幫子都酸地變了樣,原本精致的五官更是驟在一起,好不惹人開懷。
衛良陰倒也好不給麵子地笑出聲來,恰逢衛西洲帶著管事進了院子,做爹的毫不憐惜自己的雙兒養子,一巴掌就拍上自家兒子的肩,眯眼問:“欺負表弟很好玩?”
衛良陰笑聲卡殼,摸著被拍得酸疼的脊背,不情不願叫了聲:“爹啊,兒子可是個雙兒!你好歹還是要憐惜一下的吧?”
衛西洲冷哼一聲:“就你這隻皮猴子?”
白果把嘴裡的橘子咽下去,丫鬟端了被溫水給他解酸,見這父子倆又杠上,忙出聲道:“舅舅,表哥他、他是在與我開玩笑呢。”
衛西洲便說:“他自幼混在軍隊裡跟那些老油條好的不學壞的學,下手不知輕重了些,我要是再不好好說說他,他怕是能竄上天。”
衛良陰揉揉鼻子,嘟囔一句:“哪有那麼誇張。”
衛西洲便又瞪他一眼,衛良陰更不甘示弱,扮了個鬼臉給他爹,又在他爹沒抄起家夥前,嗖地跑到白果背後,大喊:“果果護我!”
“滾出來。”
“我才不!”
衛良陰仗著白果時今日的壽星,衛西洲必定不會伸手揍他,於是越發肆無忌憚。
白果無法,隻眨巴著眼看他倆互懟,時不時插幾聲勸。
不過勸是不可能勸好的,兩個軍痞子吵起架來嘴皮子溜地像是京中的說書先生,抑揚頓挫又氣勢滂沱,白果開始心裡稍微升起的那點兒驚慌逐漸變得麻木,而看身邊丫鬟嬤嬤們的表情也好似尋常之事,絲毫沒有勸阻的意思在。
直到前院裡來了賀壽的貴人需要衛西洲親自前去招待,這邊屋裡的戰火才消停下來。
“我看父親他就是還對我昨天弄丟你的事窩著火,變著法兒地找我茬。”嘴皮子說的口乾舌燥,衛良陰接了丫鬟遞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咽下一盞,又拉著白果可憐兮兮道,“果果你可得護著我,雖說我勤學武藝,可十個我也打不過我爹他的!”
“舅舅這麼厲害的。”白果被他討饒的語氣說的眼裡帶了些笑,“可你方才還敢那般頂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