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mmel博士你好,我叫xx。請原諒我冒昧前來打擾,因從前博士在燕京大學任教時就聽說過你的名字,十分佩服博士對於中國曆史的淵博知識與深刻的理解。我過博士寫的《超國家的國家主義》,非常喜歡,也因此關注起區域化的超國家現象。這次前往紐約,恰好聽Pro. 說恒博士也會搭乘這班航空……”背著背著淮真自己也翻了個白眼,換了個相當嫌棄自己的調調說:“原諒我講了這麼多鬼話,究其原因就是想和博士攀談,搞不好能幫我指點一下這該死的稿件。”
但凡緊張時她就會這樣,事先準備好流利的開場白,會讓她接下來的情緒都放鬆很多。
冷不丁背後咳嗽響起,淮真以為自己在霸占售賣機,讓排隊的人等了太久,一邊道歉,一邊伸手去取水杯,摸了半天沒摸到。
排隊的人突然大聲笑了起來,用非常正宗,甚至帶著股京味的國語說:“塞張一塊的紙幣進去。”
淮真先是愣了一下,慢慢轉過頭,看到的卻是一張中年白人的臉。
身材健壯高大,略略有點發福的征兆;臉頰寬闊,有點北方德國佬的相貌,眉眼裡卻多少帶著點傳教士的寬厚——教科書上知名漢學家恒慕義博士那張黑白照,此刻活體出現了。
“……”淮真一時間有點失語。
恒慕義博士以為她沒聽懂,接著用過於地道的國語說:“我是說,投幣的壞了,捶兩下,把硬幣捶出來,再塞張一塊錢的進去。總之試試唄。”
她機械的點點頭,狠狠捶了投幣機幾下,硬幣嘩啦啦的從投幣通道滾出來以後,她又塞了一美金進去。
熱可可拿到手,她腦子仍有點懵,心裡想著該怎麼禮貌不突兀的自我介紹,將剛才那一段該死的開場白自然而然插進去呢?
恒博士揚了揚熱可可杯,直截了當對她說,“愣著乾嘛?走呀。”
她腦子莫名其妙抽了一下,跟上去說,I haven’t introduce myself yet.
穿白色製服的陸軍警察將飛機扶梯拉下來,恒博士很紳士的請她先走,跟在後麵說,“你那剛不是都說了嗎?”
周圍一群乘機的白人看著這兩人都覺得好奇怪:為什麼一個美國人在講中文,一個黃種人卻在講英文,而且互相還能順利交流?
在舷窗邊相對坐下來之後,恒博士終於換回英文,學著她那種嫌棄的語氣說:“My name is Waaizan, I really like your literature bbb…Oh sorry, what’s the name of it?”
“Supranational Nationali|s|m.”
“Good.” 恒博士從乘務手中接過依雲,遞了一瓶給她,說,“現在我們來研究一下跨國家的種族主義。你那篇文章帶著沒有?或者你並不打算給我看。”
她很快從文件袋裡,將裝幀好的機打文稿遞給他。
乘務告知乘客將會在四小時後抵達堪薩斯城以後,恒博士裝作很著急的(“什麼?竟然隻有四小時!”)從襯衣領裡掏出一隻單片眼睛,飛快的了兩遍。他很簡略的說行文流暢很多,美國人也不會挑剔出什麼結構句式語法毛病;但也告訴她,內容其實可以更充實。
他給淮真的建議是:Talk something about Daira and Heung. (講講黛拉和洪)
當初製造洪爺的醜聞事件,無非是共和黨為同民主黨爭奪加州進行拉票的手段之一,卻不想中途橫空出世一個黛拉,跨越種族,和洪爺在絞刑架下結婚,無形中卻給民主黨爭取了相當數量的選票。
淮真詢問他,說是否在演講中尋求某一種政治的正確,讓她爭取某一方的政治力量。
恒慕義博士說的確是這樣,美國是個擅長演講的國家,這一套時常用在政治裡,比如幾個黨派為自己的權利拉票時,就喜歡在競選演講裡說一些騙人的鬼話,而這一套永遠行之有效。
建議過後,結束語仍然是那一句京味十足的,“總之試試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