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真整個有點傻掉了。
原來他的沉默來源自於他的緊張, 憤怒來自於自己的神經大條,而這一切都正如今天早晨菲利普所說的那樣:對他溫柔點。他隻是有點緊張。
因為他準備求婚, 她不知道。
她甚至還像個弱智一樣興奮無比的指著白宮沾沾自喜的慶祝:今天是我離美國總統最近的一天。
那一瞬間她可壓根不知道, 今天對她來說最值得紀念的事可跟美國總統沒半點關係。
換作她是西澤,那一瞬間她絕對會把這個既差勁、又神經短路女人從車裡丟出去。
不知道他經曆這種神經緊繃究竟有多久了:還一路從紐約開車四小時來到華盛頓——沒有出車禍可真是萬幸。
西澤將她抱得很緊, 同時還在微微發著抖。
他說, “我講完了, 可我他媽怎麼還這麼緊張?”
她說, “也許……你可以先把我放開。”
他說, No.
她說, “你總得讓我講講話呀。“
他像個無恥小人一樣的耍無賴, “我不想聽到除了yes以外彆的單詞。”
她輕輕歎口氣, 說,“我快喘不上氣了。”
西澤抱著她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像一個即將自殺的溺水者一樣, 抱著她往後仰躺著重重栽倒在床上。
淮真趁機從他身上爬起來,盤坐在床上,低頭去碰那枚戒指。
西澤以為她要摘掉它,近乎哀求的又講了一遍, No, please don’t.
她抬頭看了西澤一眼, 又低下頭, 摩挲了一次那隻嵌了個切割完整的全美藍色方形石頭,不算大卻也不小, 周圍打了一圈白金環,非常的簡約。
她問他,“什麼時候買的?”
他說,“我選的兩隻父親嫌它們太小,將他與母親的給了我。穆倫伯格有祖傳的戒指,通常由祖母親手交給新婦——奎琳得到了它。我母親無權得到家傳,所以他為她親手做了一隻。”
她微微驚異說,“你母親……”
他說,“離開香港兩年後,就因肺結核去世了。他再也沒機會給她戴上。”
淮真有點沮喪。
他接著說,“他說,他們得不到祝福,所以由他來祝福我們,代替他完成他未完的心願。以及,如果你不喜歡這樣古板的,等我們有錢了再換一個。”
緊接著他攤開右手心,裡麵正躺著屬於他的那一隻。
戒指環內寫著一句話,淮真拿起來仔細辨認了一下,發現那是:Or I shall live your epitaph to make.
她立刻摘下自己那隻,果不其然,那一句是:Or you survive when I ih am rotten.
他說,“昨晚我回來的很晚,記得嗎?”
她說,“你去了華盛頓廣場那家訂製懷表店,在戒指內側刻下這段話。”
他點頭。
又笑著追問,“你仍舊還沒有回答我。”
淮真正了正色,說,“Cea.”
他嗯了一聲,和她相對盤坐著,一眨不眨聽候發落,等她裁決,等她審判。
她說,“我知道你在緊張什麼,也聽說了些什麼:比如正經人家的華人女孩不能和白人交往,比如不能在外留宿過夜,比如不能和男友外出旅行,比如沒有華人會娶一個在婚前失了身的女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但說實在的,婚姻對我而言並不那麼重要,在我一生中所占的比重很小很小,因為我知道有什麼東西比它重要的多:我的感受,我愛的人的感受,我愛的人愛我的感受;我的自由,我愛的人的自由,我們在一起的自由。不希望有任何東西可以成為枷鎖,或者成為乾擾選項,即使沒有婚姻,我相信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過得很快樂,即使哪天不得不分開,也沒有更多的附加值來擾亂我們的判斷。其實你並不需要太過小心翼翼,我相信你比我還要清楚我真正想要什麼。我愛你,我們有許多有趣的事可做,但不一定非得要婚姻。你也沒有任何事情需要為我負責,你知道的,對嗎?”
她講完,西澤沉默了很久。
他盯著她看了好會兒,像重新認識了她一次一樣,緩緩地、不可置信的、有點苦澀的笑了,帶點譴責與拷問,問她,“季淮真,你究竟為什麼可以這麼新潮?”
她相信他們兩都是尊重自己的自由與感覺的那種人,聽他這麼問自己,她隻好歎口氣,搖搖頭說,“I don’t know.”
他接著說,“But I am old-fashioned, rigid aive. And I love you. Tell me what should I do?”
(但是我又古板又苛刻又保守,我愛你。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