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曲曲走了可能一裡多快兩裡的路程,正在打開第四扇門,“轟”一聲門開了。
就這麼突兀的,兩邊麵照麵!
在看清魏太妃的一瞬間,榮王睜大了眼睛!
——他已經知道魏太妃了,但他一直不敢相信,因為魏太妃已經死了,他為她哭過靈,甚至還瞻仰過她的遺容。
太.祖駕崩當年,臨終說不舍魏太妃,欲與魏氏同長眠,兩人的凶禮是一同進行的。
榮王跪靈,瞻仰遺容,魏太妃雖蒼老瘦小了很多,但輪廓還在的。
現在突然告訴他,魏太妃沒死,他簡直難以置信。
照麵的一瞬,雙方都驟不及防,榮王險些一句“母後!”脫口而出,他生生給忍住了。
但他發話,有人發話,魏太妃根本沒留意他,她第一眼就和寇太師對上了,寇太師倏地睜大眼:“拿下她!殺了她——”
“快!!!!”
“你這個老不死的!!”
兩人同時出聲。
魏太妃恨極到極點,但反應一點也不慢,敵眾我寡,她和陳嬰陽身畔一個叫馮易的小夥子毫不猶豫就掉頭往下一跳,跳進了那個還未來得及徹底關上的大坑裡!
寇太師這邊急追而上!
“去!搜,必須殺了她!!”
急追跳下幾人,洞口關上了,寇太師立即掐算推演,吩咐眾人往西邊一個斜斜向下的甬道追去。
期間有機關開合,又掉進了一批人,耳邊最後聽見寇太師森然的聲音,“汝等不惜一切代價,殺死魏太妃!”
榮王司馬超還有王欽及兩名禁衛掉在一起,五人立即翻身而起,持刀小心戒備搜索。
他們掉到和魏太妃同一層了。
滴滴答答的水聲,掩蓋了呼吸聲,但榮王眼尖,他這個角度剛好看見甬道儘頭有一小片灰色的衣角。
——魏太妃穿的正是灰衣。
“先搜搜,再往前?”司馬超和榮王商量。
榮王點點頭,率先往那邊去了,而司馬超等人則小心踱向另外幾個方向。
榮王佯裝往裡看了看,回頭道:“沒有。”
“沒有。”
“我這邊也沒有。”
五人看過沒有,開始前後互為犄角,小心翼翼往前探去。
可剛走了十來丈,前方牆地突然一動一卷,最前頭的禁軍甚至來不及叫一聲,整個人就被絞了進去,人不見了,牆壁縫隙滲出一灘鮮血。
大家深呼吸。
當即避開那個位置,另選了一條岔道,可剛走沒幾步,腳下突然一空,四個人突兀又被翻了下去!
榮王位置在最邊緣,最後一刻,他猛伸手一夠,抱住邊上的一條冰冷冷的金屬石筍,趕在坑洞闔上之前,一翻翻了上來。
他後半截衣擺被鋒利的翻板邊緣切掉了。
他還來不及驚悸,就聽見前方急劇的奔跑聲,以及打鬥聲!
——魏太妃!
榮王心臟狂跳,想也不想一翻身掉頭飛掠折返。
他來到的時候,這場短暫的戰鬥已經進入尾聲,魏太妃雙手不便戰鬥力遠不及當年,而陳嬰陽搞情報的,輕身功夫最好,剩下那個叫馮易的小夥子被三名禁軍同時夾擊,撲倒在地,生死不知。
陳嬰陽被一腳踹飛,倒在地上。
地上還有兩名禁軍屍首。
最後兩名禁軍,聯手夾攻魏太妃,後者險象環生,逼得她不得不往後一退,直接掉落到水流洶急的地下暗渠之中,差點被卷進地底去了。
她死死抱著石筍,而其中一個禁軍正要給她補上最後一刀。
榮王這時候衝出來了。
後麵那個禁軍一驚回頭,鬆了一口氣,“榮王殿下。”
他拱手見禮。
而就在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候,榮王一手持刀一手抽出匕首,猛地插死了這兩個人。
完全驟不及防,那個仰麵的禁軍倏地抬頭,不可置信看著他,“殿,殿下……”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榮王為什麼會對自己動手。
但榮王也顧不上看他,踹開渠邊那個禁軍屍身,跪在地上,“母後——”
他喘息著,一把把魏太妃拉上來,魏太妃磕得頭破血流,他趕緊掏出帕子死死捂住給止血。
疼痛讓半暈眩的魏太妃睜了睜眼,在兩人視線對上那一刻,“你,你是……”
魏太妃驚疑不定。
“我,我是香雲宮的小十三,燕祈。”
榮王垂了垂眼,說。
香雲宮,是虞太後為妃時的寢宮。
說來可能沒人相信,他長得這麼大,唯一給過他公平待遇,唯一把他當成一個皇子的上位者,竟然隻有當年的魏皇後一個。
魏太妃可能不大記得他了,因為她對所有庶子庶女都是一視同仁的,不偏不倚,不多不少,但該有的待遇她也從來不斷,該有的歲銀該配的宮侍,到什麼年紀該出閣上學,到什麼年紀又該封王封公主,她都一一和太.祖商量後安排下來。
榮王的母親蓮姬,從進宮起就是為了虞妃固寵用的,而他就是虞妃所出皇子的天然輔助。
虞妃前頭幾個皇子都沒留下來,曾經一度欲收他到名下,所以兩歲前他待遇也非常好。
可惜,後來隨著燕殷和他另一個沒立住的哥哥出生,榮王待遇立馬一落千丈。
香雲宮內得臉些的宮人都沒人把他當回事。
榮王很正派,他和蓮姬不一樣,他也深知自己對虞太後母子而言算什麼。
所以,他其實更眷戀魏皇後,他正常學的東西,甚至封王,都是魏皇後在位期間得的。
說來可笑都很,他一個皇子,所有尊重和正常待遇都是十歲之前的,自從魏皇後被貶為妃幽禁,他連自主擇課的權力都沒有了,一切為輔助燕殷而生而學。
在榮王內心深處,他真正承認的嫡母,發自內心一句“母後”,也隻有當年的魏皇後。
哪怕對方已經不認得他了。
但榮王多年來卻無限次懷念過她,越是年長,越感珍貴。
他跪在地上,有點不知所措,匆匆掏出金創藥,給魏太妃止血包紮,“您,您還好嗎?”
魏太妃心情有些複雜,榮王相貌有幾分像太.祖,偏他又行了救人之事,半晌,“好。”
怎麼不好?逃出籠牢,重見天日了。
魏太妃渾身濕透,血淋淋的身上幾處傷口,好不容易都止了血,榮王立即背上她往另一邊跑。
這邊實在太危險了!
一瘸一拐的陳嬰陽急忙跟上。
但跑不了多久,剛在魏太妃指揮下過了一個三岔路口,他們就聽過來路一陣急促的追趕腳步聲。
三個人,隻有一個榮王沒受傷的,但陳嬰陽呼吸聲已經越來越重了。
再這樣一個也跑不掉。
榮王猶豫了一下,直起身,一用力將魏太妃拋向陳嬰陽那邊,他咬咬牙掉頭回去,引開追兵。
陳嬰陽趕緊抱住魏太妃,魏太妃半闔眼睛不知昏迷還是清醒,他低頭看看魏太妃,又抬頭看看榮王背影,“……這是,榮王?”
陳嬰陽心情複雜,又驚訝又難言。
……
沈箐這邊也急得不行。
她聽到門後有打鬥聲音,其中還有魏太妃的厲喝聲。
——這老太太是嘴巴壞,但對她實際傷害和排斥都是沒有的,她救了她之後,所有的秘密,也沒有刻意不讓她知道。
更重要的是,這也是燕長庭唯一的親人了!
“快點快點!”
她急得不行,燕長庭很快解決了遇上的兩名禁衛,回過頭來和她一起尋找開啟這道牆的機括。
可越急越找不到。
沈箐抓耳撓腮,瞪大眼睛從上看到下,連最頂頂都站在燕長庭肩膀上仔細搜索過了,謝天謝地,她終於按到一處凹陷了。
“小心,來了!”
燕長庭立即一手抓住她的腳踝,一手持劍,渾身肌肉繃緊全神貫注。
但幸好,沒出意料之外的岔子,這凹陷是真的能開門的。
“轟”一聲,玄金大門洞開,沈箐立即衝了出去,側耳一聽,往有人聲那邊急趕!
……
榮王這邊的情況卻有點糟糕。
他成功把人引開了,一共七八個人,很多,他無法暴起全殺,而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暴露。
蒙臉也沒用,他身上的衣服也一眼就被人認出了。
若被看見,後果不堪設想。
榮王不後悔,但他此刻確實艱難至極。
屏住呼吸一路急掠,但這些大內頂尖高手倏地一等一的快,很快趕上了,他閃身卡緊一處幽暗的巨石之後,眼看著下一刻就要被人發現了。
這時候,一件帶著淡淡熟悉木槿香的深紫色外衣從天直降,罩在他身上!
——沈箐小時候得到一個宮廷秘方,上述長服桃花香,長大會有桃花體香,但她嫌棄太女氣了,要是想裝男人可不得露餡?於是她另辟蹊徑,折騰出了一個木槿膏。
曾經有一段時期,榮王府花園的木槿花每到花期都鐵定遭殃,但榮王並不介意,還讓人遍植木槿,以供她折騰。
“祈哥哥!”
她壓低聲音,榮王趕緊披上她的外衣遮擋,“你怎麼在這?”
“回頭再說,快走啊!”
榮王七手八腳硬套上外衫,兩人也顧不上多說,趕緊掉頭往另一邊衝過去。
沈箐想衝回那道門內,但剛跑到麵前,那破門剛好關上了。
“他媽的!”
兩人趕緊往另一邊。
燕長庭正與那波人展開激烈大戰,沈箐叮囑過他,不要戀戰,他也無心戀戰,稍稍一停,立即往沈箐方向急掠而去。
但沈箐這邊遇上麻煩了。
在這幽深的地底裡,打鬥聲動和腳步聲是最容易吸引人注意的了,她迎頭又遭遇一撥禁軍!
臥槽!
更糟糕的又遇上機關,逼得榮王不得不往前一撲,兩人“噗通噗通”兩人,直接掉進一段外露的暗渠的之中。
湍急的水流一下子把兩人往裡衝了去。
沈箐最後隻來得拎起脖子上麵的個小羅盤,艸啊,指針是指著東北方向,可惜差一點。
然後就被卷進去了。
……
燕長庭慢了一步。
他千防萬防,還是讓沈箐和榮王碰麵了。
並且沈箐還眼睜睜在他麵前被卷進暗河。
他目眥儘裂。
一個縱越殺掉二人,鮮血噴濺,他硬是一縮貼著鋒利的機關而過,撲在暗河邊上,可惜沒能抓住沈箐。
沈箐和榮王一起,瞬間被衝了進去。
他又急又氣,毫不猶豫,一頭就紮了進去。
“嘭”一聲,水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