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原因很簡單,沈箐前世就認識這個西甌嫡公主,並且很熟很熟。
沈箐知道公主有個戀人,上輩子公主私奔,她收留了她,兩人成了好朋友。
好到什麼程度呢,簡單形容一下,那就是臭味相投,狐朋狗黨。
當然,這些是不能告訴沈雋和燕長庭他們的,她說:“反正暫時也沒有其他辦法,不如先探探?”
沈雋沉吟片刻,“也好,你們小心些。”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沈箐前幾天參觀皇宮時就八卦過西甌皇城的大體布局了,得知西甌公主都是統一居住在後宮往西的公主殿,不過西甌王其他年紀大些的公主都已經出嫁了,現在居住公主殿的就剩這最後一個百花公主。
外頭張雲也打聽了,百花公主出生時通體異香,西甌王以為吉兆,特地在公主殿建了個百花台,百花公主就居住在百花台。
行!目標是公主殿百花台。
打聽清楚情況,當天夜裡燕長庭和沈箐就直接夜探西甌皇宮去了。
西甌也有高手,據燕長庭所說,白日謁見的時候,他在西甌王後方察覺到兩道非常細微綿長的呼吸聲,他沒看見對方,但感覺兩道視線不動聲色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他,並一直關注他直到離開。
除此之外,便沒有了。
前朝和西甌王寢殿他們不去,後宮的話,以燕長庭沈箐的身手,偷偷到此一遊還是沒問題的。
天色入黑,晚膳過後,燕長庭沈箐借口疲憊,早早就回房休息了,很快後窗悄悄打開,二人像兩隻夜鳥似的,無聲無色掠出了皇驛。
進去時有點麻煩,但好在這西甌皇宮相對皋京來說,守衛嚴密程度還是要略遜一籌的,更重要的是沒有護城河,這給他們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廢了點功夫,二人便成功溜了進去。
這時候大約戌正,還不算很晚,後宮燈火粼粼點點,有些晚進膳的宮妃這才撤下食盒,一行行內侍正提著折返禦膳房,沈箐還看見兩駕鸞幸香車轆轆而過,先後往西甌王的寢殿方向去了,留下隱隱暗香。
……這西甌王眼袋都這麼大了,還夜禦兩女,都不擔心x儘人亡嗎?
隻不過,這西甌先帝不愧為中原來的,這宮中各種宮規製度和禮儀等級都似模似樣的。
據說大開關門迎接中土流民再大力促進漢民和土族大融合也是他的功勞,西甌能有今日的繁榮,這位慶修王居功至偉,相較而言,目前在位的這位西甌王可就差得遠了。
“有個好爹果然就是不一樣。”
沈箐一邊嘀咕吐槽,一邊睜大眼仔細觀察路線,她貓在樹蔭裡,兩隻大眼睛鋥亮鋥亮圓溜溜的,暖褐色瞳仁有花紋,好像沈夫人虞氏曾經養過的那隻胖狸花貓。
燕長庭瞅她一眼,隻覺她萬分的可愛,其實不用很過分的,能一輩子這麼和她在一起,他此心已足矣。
“快走吧,咱們過去!”
最後一輛鸞幸香車過去,她回頭拉了他一下,眉目飛揚生動得好像笑意下一刻就要溢出來似的,她一向都是這麼活潑陽光的,他也很高興,立即就跟著出去了。
兩隻黑色夜鳥般的身影無聲而過,穿過禦花園,最後落在西邊那那一片被半單獨圍起來的宮殿群邊上。
這裡就是公主殿了。
這是一座獨立的大宮苑,裡麵有花園有水榭有甬道有亭台樓閣,疏疏密密大概有十來座的宮室,對比起外頭的宮殿來說,看著要更小巧精致一些。
沈箐探頭一看,有點頭禿,原本她以為就剩一個公主居住了,那肯定就該一個宮室亮著燈火吧,不料眼前這十數個宮室,個個都見燈光的,看起來一片燈火輝煌,就是傳說中的百花台沒見一點影子。
……看來天下烏鴉一般黑,當皇帝的都不是啥好鳥。
得,一個一個找吧。
燕長庭和沈箐從最左邊找起,一路找過去,找到第七個的時候,兩人終於找到了四公主居住的百花台,……就一塊匾符合這個名字的。
隻不過吧,兩人看來看去,就是沒看見百花公主本人。
七八個衣著秀美的宮人彎腰疊著衣裳、鋪整床鋪、公主的拽地長裙就看見了,可惜就是不見公主,熱氣騰騰的膳食已經擺了一桌,可侍膳的兩個年輕宮女對視了一眼,麵露無奈。
這公主究竟哪去了?
正找得有點懷疑人生,忽聽見外頭一聲嬌喝,還有嗖嗖甩鞭子的聲音,“誰給你們的狗膽子攔我的,本公主是囚犯嗎?!”
燕長庭沈箐不約而同對視一眼,掉頭往公主殿大門去了。
不過由於宮苑中心是湖泊,視野太開闊,兩人不得不繞了點道,等他們趕過去的時候,喧鬨已經結束了,那一大排今天才被西甌王遣過來在宮牆外和宮苑大門前站崗的皇衛又站了回去。
人還挺多的,足足一百多人,害得沈箐剛才進來廢老鼻子勁了。
不過由側麵印證,這公主有點野啊。
轉過長廊,便看見儘頭亭榭外頭的欄杆上,坐著一名身材高挑的藍衣太監,一手執著金鞭,氣哼哼地甩著,眉黑眼大,膚色粉白,約莫十七八歲年紀,頭戴一頂瓜皮帽,腦後垂了一條烏溜溜的大辮子。
這位正是百花公主百裡珍。
她倚在欄杆上,翹著二郎腿,十分不耐煩聽著王後遣來的那兩個嬤嬤嘚啵,對方苦口婆心,說女兒應規,這姿勢這裝束不合規矩,公主應當好生備嫁雲雲。
百花公主翻了白眼:“本公主給了你們一刻鐘,現在還有半盞茶。”
把那兩個富態的嬤嬤噎了個半死,其中一個臉一板:“公主,我等乃奉王後之命,前來教引公主的!公主雖尊貴,卻不可肆意妄為!”
“喲喲喲,是嗎?”
百花公主打量那兩個嬤嬤一眼,二話不說,直接起身,嗖嗖一甩鞭子,“噗通”兩聲,直接把那兩個胖嬤嬤一纏甩進湖裡去了。
“嘴巴不乾不淨,洗洗去唄!”
這百花公主都懶得和你廢話,一力降十會,她一個元嫡公主,連繼後都不怕,難道還怕你個老嬤嬤不成?
“本公主就是肆意妄為了,你們能耐我何?哼!”
她拍拍手,露出一抹滿意的笑,“不許拉她們,誰拉本宮扔誰。”
她扶了扶歪掉的藍色瓜皮帽,笑得露出一口細白的牙齒,轉身就走,後頭那群今天才來的王後侍女麵麵相覷,最後急忙跟著她去了。
百花公主撇撇嘴,狗屁膏藥似的,真是煩死了,不過她終於搞掉那兩個老太婆了。
百裡珍步履如風,一路走到長廊儘頭,“都站住,不許跟著來。”
“本公主要上茅房!”
侍女們震驚了,這可是她們第一次聽見宮裡的貴人大喇喇說上茅房的,而且公主不是在寢宮有廁間、還配有香木桶香木屑的嗎?這百花公主怎麼會有這種癖好啊啊!
百裡珍才不理她們,回頭警告用長鞭指了指,“哐當”一聲拉開臭烘烘的茅房門,仰首闊步就進去了。
不過一關門,她就帥氣不起來了,捂著鼻子快速衝到廁廊儘頭,“五郎,五郎!”
茅廁儘頭的一個雜物間閃出來一個高大挺拔身穿深紅護衛服的極年輕也極魁梧的男子,“公主!”
“怎麼辦怎麼辦?”
百裡珍很焦急:“我什麼辦法都試過了,他們都不上鉤!”
不會吧不會吧,她不會真被迫嫁給那個大殷老頭子當妾吧!
她氣苦,“我那父王,眼裡就隻有銀子!”
“賣女求錢,真不是個東西!”
百裡珍野是真野,皇帝老子也照罵,可惜罵解決不了問題啊,她正愁眉苦臉間,忽頭頂有一道清脆的女聲說:“想不嫁,那還不容易?”
那聲音清越輕盈,壓得有點低,很感興趣,還湊得很近,像說悄悄話似的樣子。
百裡珍:“???”
她猛地抬頭,隻見頭頂木板牆頭的最頂上,不是什麼時候露出小半張臉,烏溜溜的劉海下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彎彎的,見她抬頭看來,還衝她眨了眨眼睛。
百裡珍:“!!!”
“什麼人,好大的狗膽!”
方才痛罵她老子是個狗東西的百裡珍和眉蹙深深的木哥立馬反應過來,百裡珍抽出短匕反手一戳,同時跳起另一手一抄,夠住沈箐的手肘把她往裡一拽!
沈箐和她身後的燕長庭順勢往裡一跳,兩男兩女,立即戰在了一起。
木哥迎上燕長庭,燕長庭功夫極厲害,但這個魁梧年輕人木哥身手也不差,並且他天生神力,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宮廷皇衛中的佼佼者,要不是因為百裡珍,他早就高升甚至外放了,斷不會藏拙窩在這個小小的公主殿。
木哥短匕一勾,一躍而起重重自上劈下,燕長庭反手格擋,一股大力自虎口和腕間直透臂膀,連他肩背都當即沉了沉,就這起手一下,幾乎就是開山劈石般的力道。
非常難得的,燕長庭心裡叫了一聲好,當真的好身手好力道,若上戰場,這當是一名力拔山河的悍將!
他反手一推,木哥倒退兩步,後者一時也甚吃驚,兩人視線一觸,旋即立即纏鬥在一起。
因為地方實在太狹小了,加上不管哪一方都極力不願讓外人察覺動靜,燕長庭受到掣肘,和木哥打得一時倒也難分難解。
不過相較於他們兩人,那邊的沈箐和百裡珍的打鬥就有趣多了。
因為男人們體積動作大已占據了最開闊的窄廊,她們蹬蹬蹬很快就退到最末尾的地方,才剛過來,沈箐立馬屏住呼吸,媽呀好臭啊!
這邊隔間最近茅廁大門,光顧的人數最多,裡麵的桶大概都是滿的,臭氣熏天,難怪剛才百裡珍都避到最裡麵的通風位去了。
沈箐要頂不住了,“我艸,你談戀愛能不能找個好點的地方啊!”
百裡珍怒:“你以為我不想啊!”
但凡有個好點的地方,她能來茅坑嗎?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一刺客,居然還嫌棄上了?”這合理嗎?!
“謔,我要刺你,你還能和你那木哥哥你儂我儂啊?”
“呸,少大言不慚!小賊,看招——”
這地方小得,連短匕都施展不開,兩人一個收回長鞭,一個按下短匕,直接上手拉扯撕纏,一邊劈劈啪啪一邊不忘鬥嘴。
這百裡珍一個公主,身手居然很不錯,可以說和上輩子十七八歲的沈箐不相伯仲了,隻不過,現在嘛,當然是沈箐更勝一籌了。
沈箐也沒掐她要害,兩人拉扯了一會,她反手掐住百裡珍後脖子,往牆上一壓!百裡珍登時大驚失色,這牆根雖不是隔間,但也黃黃黑黑不知沾了什麼東西,媽呀,她瞪大眼睛,趕緊屏住呼吸用手一撐。
不過百裡珍雖然功夫略遜,但腦筋轉得飛快,她立即吃痛嗤了一聲,手一鬆,匕首落地。
匕首落地會有聲啊!
沈箐眼疾手快,趕緊伸腳尖一挑,成功把匕首提起,抄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