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瓷看過挺滿意,衝阿康點點頭,阿康笑道:“好了好了,行,東家就這吧。”他拋給老板一小錠銀子,“勞煩老板再給我們張羅些食材來。”
他看過廚房和柴房,柴房被主人家堆了滿滿柴禾陰乾,灶房很久沒用了,但灶膛還好好,架上鐵鍋就能用。
他們護著蘇瓷,看著貌似閒適,其實很小心謹慎,有條件話,送食材可以了,他們自己做飯。
炊煙嫋嫋,蘇瓷嘗了一下小夥子們做飯菜,居然還不錯,她取笑:“以後乾煩了這活,可以改行當大廚去了!”
大家哈哈大笑,取笑做飯那個白臉皮大眼睛年輕小夥子,後者又笑又罵,和大家打成一片。
吃了一頓十分愉快晚飯,天就黑齊了,有條件話,蘇瓷當然會沐浴,但出門在外,不大方便,她就用個小桶擦一擦洗洗就作罷了。
阿康阿正他們死活不願意住正房,於是最後蘇瓷就一人占了三間正房,剛好用左邊一間做洗浴間,阿正提了水進來,一桶冷一桶熱,趕緊退了出去,她關好門窗,兌好水,就洗了起來。
不過在她即將洗好,擦乾換了身乾淨寢衣,又想起楊延宗叮囑她記得要塗珍珠膏,嘴裡嘀咕兩句這家夥這麻煩吐槽,不過唇角卻翹了下,蘇瓷正要重新解開衣帶塗一點,忽她卻似乎聽見東窗外不遠處“撕拉嘩嘩”一下!
——似乎是什麼大型東西突然覆壓草木造成聲音!
緊接著,是她親兵奔過去,厲喝:“什麼人?!”聲音。
這鄉鎮夜很靜,不管是那撕拉嘩嘩一下,還是奔跑斷喝聲音,都非常清晰。
蘇瓷一下子就警惕起來了,她擲下珍珠膏,一扯搭在凳子上薄鬥篷裹上,另一手已經推開窗,一撐一跳,人已跳出在窗外。
阿康阿正立即率人將她團團圍住。
蘇瓷側頭望去,隻見籬笆牆外黑魆魆,那邊卻沒有聽到打鬥和倒地聲音,反而是兩個奔過去親衛“咦?”了一聲。
不像有危險,阿康提聲:“大東,什麼事?”
“有個人!”
那邊大東揚聲:“……這人好像受了重傷!”他聲音隨即驚異起來了,“這人,這人似乎……”
蘇瓷挑了挑眉,提著披風往那邊走過去,也不遠,籬笆牆破了個洞,她走過去十來步,便見茂密草叢矮樹倒伏了一個身穿牙白袍服年輕男人。
牙白,在古代可是個很高貴顏色,一般人穿不起,因為這種染料十分昂貴,非精品染出來顏色不正,這人身上衣裳雖臟兮兮一身血汙,但離得遠遠,牙白袍子色澤卻和月光一樣皎潔。
蘇瓷再近兩步,她終於明白大東驚異原因了,她眼尖,這人刻意脫了外衣,裡頭是沒什麼紋飾中袍,但蘇瓷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他頸後衣領四爪龍紋,這赫然竟是一件王袍。
蘇瓷心一動,大東握住這人肩膀一掀,昏迷年輕男子立即露出正臉,膚色如雪,眉目如黛,嘴唇卻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如詩如墨雋秀五官,非常熟悉,此人竟是虔王!
真是虔王?!
大東一探他鼻息:“他快死了。”
隻見虔王身上傷痕累累,渾身血汙,其中前襟最嚴重,被由右肩至左腹劃開一道大口子,不知傷勢怎麼樣,但牙白王袍明顯被大量鮮血濡染過,虔王是剛從穀水爬上來,蹌踉走到此地,堅持不住,倒伏在地,驚動了蘇瓷一行。
蘇瓷想了想,笑眯眯說:“既然有緣遇上,那當然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了。”
她側頭看了阿康一眼,阿康會意,帶著人往穀水邊去了,阿正立即指揮人將這個虔王抬回去。
虔王傷勢很重,前胸從左肩到右腹被刀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這是最致命傷,但萬幸是,沒有直接剖開胸腔和腹腔,還有得救。
其餘大大小小刀傷劍痕,多不勝數。
他幸好遇上蘇瓷,技術和藥物都齊備,不然他就死定了。
燒水,清洗,消毒清創,推藥縫合,蘇瓷足足忙碌了半宿,才堪堪搞定。
這虔王身上傷口也太多了,縫到半路她有點撐不住,還歇了歇。
不過在推藥和處理好最大傷口之後,他生命體征到底穩定下來了。
呼吸雖然微弱,但不至於隨時斷氣。
這個小鎮,蘇瓷不再久留,略略歇息,等天蒙蒙亮時候,就直接將虔王弄上車,清理好現場,退房離開,直奔溫泉山莊。
……
滴滴答答,聽見溪流潺潺和水滴落石聲音,虔王眼皮子動了動,慢慢睜開。
麻藥藥效過了之後沒多久,他就醒了。
他仍有些發熱,但還是撐著慢慢坐起身,摸摸身上傷和乾淨衣物,再環視室內一圈。
這是個很簡單房間,看窗外景色和建築規格,似乎是那個富貴人家莊子。
他並沒有疑惑太久,房門一推,幾名親衛之後,是一個身材嬌小玲瓏、唇角微笑吟吟嬌俏年輕女子緩步進來。
“你……是楊侯夫人?”
虔王一訝,他倒是認得蘇瓷,畢竟見過,楊延宗可是位相當紮眼人物。
“是呀,虔王殿下總算轉危為安了,實在可喜可賀。”
“這裡我家昌邑莊子。”
蘇瓷有點疑惑:“虔王殿下,你不是落水了嗎?怎麼,這……”
她瞄了他胸腹一眼。
虔王垂了垂眼睫,半晌抬起,微微苦笑:“是舊日仇家。”
他拱手:“謝楊侯夫人救命之恩,季某改日必有重謝!”
蘇瓷笑吟吟:“不客氣,不客氣。”
虔王話音一頓,半晌輕聲道:“昌邑嗎?不知楊侯夫人是否能幫季某一個忙,”他摸了摸脖子上玉玦,扯下來,“能否請夫人替我把這個玉玦送到陽都萍縣冬青大街一家張記典當行?”
虔王對蘇瓷有印象,這是個每次見了他,都會眼睛亮晶晶瞄上至少好一會兒女孩子。
從小到大,虔王對這類目光見得太多了,都習慣了,雖不在意,但他知道這類目光意思。
雖說一再勞煩有些歉意,他沒有重謝就想離開也不大合適,而且這是他第一次向對他投以喜愛目光女孩提出這種帶私心幫忙要求,讓他尷尬窘羞,但事到如今,他也沒有辦法,隻能心裡說聲抱歉,還是懇求蘇瓷幫忙了。
隻是誰曾想到,這個會眼睛亮晶晶偷瞄他年輕女孩,接過玉玦後拋了拋,卻笑眯眯道:“虔王殿下這是想離開了嗎?”
“這有點不合適吧?”
蘇瓷嘖嘖兩聲:“我好歹救了虔王殿下一命呢,虔王殿下也不多留留嗎?”
她明白虔王為什麼要走,這是怕被楊延宗知悉啊!
可她辛辛苦苦救了人,就這麼放走不合適吧?
——虔王這身傷,顯然不是墜個水能弄出來啊!
楊延宗和坤氏正要死磕呢。
虔王,作為小皇帝親爹,他在坤氏一黨這麼久了,蘇瓷端詳對方一眼,笑眯眯地道:“陛下親父,我如何能就這麼讓您重傷離去呢?”
她粉是顏,沒啥接觸和利益瓜葛時候,心裡怎麼舔都行。
可一旦遇上正經事,再神顏值也得靠邊站了。
她費勁巴拉救回他小命,當然不是因為他長得帥了。
蘇瓷抱臂,笑眯眯道:“虔王殿下隻管安心住下就是,我夫君不日便到。”
她把玉玦扔給阿康,掃尾完畢,她帶人連夜趕往溫泉莊子,這個小院子,她已經命人重重保守保護了。
蘇瓷仿佛沒有看見虔王驟沉臉色,繼續笑吟吟道:“虔王殿下在坤氏日久,手裡該多少也有些拿捏才是。”
仙男嘛,顏仙,她卻不信他真不食人間煙火,兒子一直被鉗在坤氏手裡,她不信虔王一點人手安插和其他準備都沒有。
虔王臉色丕變!
蘇瓷卻不在意,隻吩咐好好伺候,潛台詞是不許讓人死了,施施然出去了。
回到房中,她給楊延宗寫信,咬著筆頭想一會兒,她偷笑了下,刷刷刷,寫滿了一大張。
她親自晾乾,疊好,裝封,用了蠟封和火漆,交給阿正,“加急,給你主子!”
……
於是,楊延宗當天深夜,就接到了一封情書。
彼時,他還在書房挑燈夜戰,連日來腦力加體力連軸轉人甚疲憊,他太陽穴有些隱隱發脹。
得她加急信函,還以為什麼事,立即抽出展開,一看,心口卻一跳。
卻見滿紙箋,“夫君你在乾什麼?……我想你了,泡溫泉時就一個人,看星星都不香了,我還想吃冰糖葫蘆了,可惜你不在……”
滿紙思念,小兒女呢噥私語,嬌嗔抱怨,她嬌俏麵龐躍然紙上,直到信箋最末,才寫了,她救了虔王,此人目前就在莊內。
末了,還添句,“想你了,你快來!”
楊延宗心一熱,他麵前還站著心腹部下,下意識把信箋一蓋,半晌才穩住聲音,吩咐兩句,讓人先回去。
他再展開信箋看了眼,忍不住笑罵:“這丫頭!”
真壞。
但他還是沒忍住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唇角翹起,連身上多日勞累都感覺一下子消褪了許多。
反複看了好幾遍,他才小心翼翼把倒數第二句關於虔王裁下來,剩下小心裝回信封裡,想了想,打開暗格放到裡麵去。
回味片刻,他也想她了
本來就想了,被她這封情書一勾,根本坐不住,虔王是吧?
行,來得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