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2 / 2)

沈明銳就說:“我等一下。”

楊茜皺眉,上次和沈明銳徹底說開以後,沈明銳就一夜沒睡還跑去了山上,雖然不知道他到底乾了些什麼,但是一個人大半夜的上山,想也知道有多危險。

她今天晚上的話挺重的,要是再刺激到了他,也不知道回是什麼後果。

萬一他再跑上山,要是出了事,可怎麼辦。

楊茜抿了一下唇,又繼續道歉,“對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是你回來了,而且剛剛你的腳都差點踢到我的太陽穴了,我是真的害怕,就有些口不擇言,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也沒有把原……把她的事情怪在你的頭上,是我自己腦袋發昏,不是真的要針對你的,你彆放在心上。”

沈明銳搖頭,“不會,去睡吧。”

楊茜還是不放心,後世的新聞上,各種人因為壓力過大做出出格舉動的消息不少,沈明銳平時什麼也不說,什麼都放在心裡麵,估計壓力也很大。

要是他真的在上山,那出了事,她真的難辭其咎。

楊茜牙一咬,走到沈明銳的麵前,伸出一隻手,“那要不,你打我一下,出出氣。”

沈明銳抬眸,看著楊茜明明擔心又偏偏硬著頭皮的模樣,忽地有些哭笑不得。

他站起來,拉住楊茜的胳膊把她送到臥房,“睡覺,我去洗澡。”

楊茜咬了一下唇,看著沈明銳出去的背影,在自己的腦門上拍了一下。

“笨蛋!”她嘀咕了自己一句。

楊茜在屋裡麵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躺下來睡覺。

可是腦子裡麵還是亂哄哄的,一會兒是沈明銳差點一腳掃到她的太陽穴的場麵,一會兒又是她瘋狂地罵他的場麵,就像是兩個小人兒在打架,難受的緊。

楊茜揉了揉額角,聽著外麵傳來的動靜,倏地睜開了眼睛。

沈明銳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帶著滿身水汽進來。

撞上楊茜看過來的眼神,他黑眸微動,“睡不著。”

楊茜搖頭,閉上了眼睛。

隻要沈明銳不大半夜的往外麵跑就好。

沈明銳看著楊茜閉上眼,就去找了毛巾隨便擦了擦頭發,然後掀開被子上床。

楊茜又睜開眼睛看了沈明銳一眼,沈明銳就說:“沒事,睡吧。”

聲音低沉,帶了些夜的溫柔。

他側過身,吹滅了煤油燈,調整了一下姿勢,卻沒有躺下。

黑暗中,楊茜又一次睜開眼,皺著眉,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好像事情越來越糟糕了。

明明沈明銳剛回家那會兒,他們相處起來還是不錯的。

-

夜色冷寂,楊茜一開始還在胡思亂想,最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黑暗裡,沈明銳聽著楊茜漸漸輕緩均勻的呼吸,略微側頭看了一眼她躺下的地方。

他沒有睡,也睡不著。

楊茜說她之前是腦袋發瘋所以才胡言亂語、口不擇言,但是在他看來,這或許也是她心底裡麵一直藏著壓抑著的一部分。

楊西的事情,他確實有責任的。

他是楊西的丈夫,卻讓她一個人在家被害,楊茜說的對,如果不是她過來了,誰也不知道家裡麵的幾個孩子會怎樣。

但是他沒想到他在楊茜心裡麵的感官竟然那麼差。

他一直以為她想要離婚,其實就是因為她還在生氣他之前調查她的事情,隻不過是想要和他吵吵架,鬨鬨脾氣而已。

但是從她今晚的反應來看,楊茜恐怕是真的想要離婚。

但是離婚?

沈明銳卻從來沒有動過這個念頭,也從來沒有想過離婚。

即便是楊西變成了楊茜。

且不說軍婚本就難離,沒有合適的理由,哪怕是遞交了報告,也不一定能批準。

再者,這個時候,哪有什麼離婚的人。

而且幾個孩子怎麼辦?真的按照楊茜之前說的那樣,幾個小子歸他,丫頭歸她,他帶著小子隨軍,就這麼算了?

家裡的那個孩子不粘著她,他要是真的把幾個小子帶走了,怕是也能被鬨騰的給送回來。

然後他又成了一個人。

孤孤單單的在軍隊。

一個孤家寡人。

沈明銳扯了扯唇角,他是不太明白幾十年乃至百年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也不懂在那個時代生活過的楊茜,但是離婚,扯呢。

哪怕僅僅是為了孩子,他也不會同意的。

沈明銳又偏頭往楊茜躺著的地方看了一眼,轉過來,緩緩地閉上眼。

風呼嘯地刮著,楊茜踩著梯子一步步往樓頂上麵爬。

眼前是一片銀白,除了一直看不到頭的房頂以外,什麼都沒有。

她每爬一步,都要忘下看一眼,告訴下麵的人說:“你們扶緊啊,這太高了,我害怕!”

下麵的孩子嘻嘻哈哈,都在說:“快點快點,你爬快點,沒事兒的,你快點,你爬上去了,我們還要爬呢!”

楊茜吸了吸鼻子,手指勾緊麵前的竹梯,又一步步往上。

梯子沒有儘頭,屋頂依舊遙不可及。

風似乎越來越大了,呼嘯的響著,刮得她睜不開眼睛。

耳邊,孩子的嬉鬨聲漸漸遠去,楊茜下意識循著聲音往下看。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沒有房子,沒有孩子,什麼都沒有。

隻有一個筆直豎立在空曠、無邊無際的地麵上的梯子。

而她就站在梯子的最上方,隨著狂風肆意搖擺。

腳下無根。心中恐懼。

楊茜的臉瞬間慘白,她扶著梯子哭著想要往下,可是下一秒,一腳踏空。

失重感瞬間來襲,楊茜渾身緊繃。

會死嗎?

會死的吧!

楊茜倏地睜開眼,直挺挺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一雙溫熱的手落在她的身上,拍了拍,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沒事,做夢而已。”

楊茜張張嘴,手腳都不聽使喚。

半天後,她才喘著粗氣看著立在她邊上的沈明銳說:“你怎麼在這兒。”

透過窗戶的月色將沈明銳的身影拔的非常高大,他沒有回答楊茜的話,而是遞了一杯早就倒好的熱水給楊茜,說:“你夢見了什麼?”

楊茜捧著杯子喝了口水,才慢慢平複過來,心有餘悸地把剛剛的那個夢說了。

沈明銳沉默了一瞬,又說:“應該是被我嚇到了,有些癔症,沒事,你睡吧,我陪著你。”

楊茜又喝了兩口水,感覺好了很多以後,才仔細看著沈明銳,“你一直沒睡?”

他身上的衣服還是睡覺前的,也沒有脫。

更何況她一醒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床頭了,可想而知,他應該早就過來了。

沈明銳動了動唇,“恰好醒了。”

楊茜就瞥了沈明銳一眼,“又恰好倒了杯水,恰好站在了我的床頭這邊?”

沈明銳:“……”

楊茜扯了扯嘴角,“我不會是大喊大叫或者亂踢亂踹了吧?”

電視劇裡麵的主角做噩夢,都是這個樣子的。

沈明銳搖頭,“沒有。”

楊茜看著他,皺眉,“那你怎麼知道我做噩夢了?”

沈明銳:“……猜的。”

頓了頓,他又說:“你之前被我嚇到,夜裡睡覺很容易會做噩夢。”

楊茜:“……”

半響,她“哦”了一聲。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所以沈明銳是因為擔心她半夜做噩夢嚇到,才沒睡?

不太可能吧?

楊茜有些不信,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麼,默默閉上了嘴,又重新躺下去睡覺。

第二天,楊茜很順利地起晚了。

她出來的時候,家裡麵換洗的衣裳已經全部都被洗好掛在外麵晾曬了,幾個孩子就在院子裡麵玩兒,沒有瞧見沈明銳。

楊茜眯著眼睛仰頭看了看頭頂的大太陽,站著曬了一會兒,才覺得渾身舒服。

昨天一夜,她不知道做了幾個夢,每一個都是瀕臨死亡的,每一次被嚇醒,沈明銳都在。

楊茜心裡麵有些不是滋味。

她快速遞洗臉刷牙,又問了幾個孩子,才知道沈明銳一大早就出門了,說是去公社派出所了。

楊茜想著應該是之前沈家的事情,就又問道:“你們爹,有說晌午回來吃飯嗎?”

幾個孩子就搖搖頭,“沒說。”

楊茜想了一會兒,決定到自留地去剜一點菜,不管沈明銳回不回來,還是先準備著比較好。

到了晌午,沈明銳果然沒有回來。

一直到半下午的時候,他才大步從外麵回來。

楊茜當時正在刮魚肉。

晌午的時候,楊茜無意間說了魚丸,結果幾個孩子就吵著要吃,她隻能答應。

聽到聲音,楊茜就抬頭看了沈明銳一眼,“你去派出所了?”

沈明銳點頭,走進屋拿了盆舀了水洗臉洗手,然後才和楊茜說:“昨天和大哥說過了,讓他分家,他答應了,我爬夜長夢多,今天就趕過去了。”

楊茜點頭,又有些詫異,“你爹,還有其他人那邊都同意了?”

沈明銳冷哼一聲,“由不得他們不同意。”

楊茜一想也是,沈明銳心裡麵的算計不定有多少呢,肯定會處理好的,她也就不問了。

就說:“那判決,怎麼說的?”

神明如說:“我爹還有大嫂接受一段教育後就會放回來,定時到公社彙報思想工作,其他人,都送到農場去改造。”

沈明銳走過來看楊茜刮魚肉,雖然不太明白她到底在乾什麼,但是也知道她這樣重複的動作對於肩膀和隔壁的壓力很大。

沈明銳問:“我幫你?”

楊茜搖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盆,說“你等會兒幫我攪拌,這個不用你,你吃飯了嗎,沒有的話,家裡麵還有,你自己熱熱吧。”

沈明銳就說好,轉身去了廚房。

他很快熱了飯出來,邊吃,邊看著楊茜的動作,皺眉:“你這樣,胳膊沒事?”

楊茜動了動,搖頭,“還好。”

那天被拽,也就是當時疼的難受,這兩天好多了,頂多還有些淤青,不過已經不嚴重了。

楊茜對自己的胳膊不感興趣,倒是對沈家的其他人依舊興致勃勃,“那沈大妮他們幾個呢,回家還是送到農場去?”

沈明銳呼嚕著把碗裡麵的湯喝下,這才說:“派出所那邊的意思是沈大妮和沈文國去農場一起接受改造,看情況,要是表現的好的話,可以提前回來,至於沈二妮,才五歲,年紀太小了,就放回來了。”

楊茜眉一挑,“以後你大哥養?”

沈明銳臉色微沉,點了點頭,“他說他養。”

楊茜歎了一口氣,“你大哥啊……是個好人,不過這下子,他自己四個孩子,加上沈明庫的三個,還有一個沈明昌家裡麵的,一共八個孩子,他不知道這是多大的壓力嗎?”

頓了一下,楊茜又說:“況且還有大嫂呢,就不怕她鬨啊?”

沈明銳沉默了一下,走到楊茜麵前說:“楊茜,大哥那邊,我想以後每年接濟他一點,畢竟我以前是他照顧大的,就算他現在變成了這樣,但我也不能置他於不顧。”

楊茜點頭,“我沒意見啊,你自己作主就好了。”

在她心裡,日後還是要和沈明銳分開的,沈明銳自己的東西,當然是自己作主了。

沈明銳一看楊茜的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就說:“當然要經過你的同意,畢竟我們是一家人,家裡麵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也不能隨便做決定。”

楊茜:“……”

她皺眉,“你……什麼意思?”

沈明銳嘴角繃直,一雙鷹眼筆直地注視著楊茜的眼睛,“離婚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

楊茜的手上一頓,菜刀差點把她的手指劃拉出血口子。

她嚇了一跳,立刻放下菜刀站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沈明銳。

不離婚?

開什麼玩笑呢?

楊茜深呼吸了兩口氣,試圖和沈明銳講道理,“沈明銳,你不能這樣,我不是她,你明知道的,我們兩個也根本不是那種關係。”

沈明銳對上楊茜焦急的模樣,眼神淡淡,“你為什麼一直要離婚?”

楊茜脫口而出:“當然是因為我們原本就沒有關係啊,又不是一家人,在一起才奇怪吧。”

沈明銳就說:“可是在所有人看來,我們就是一家人。”

楊茜皺眉,“但你明知道我不是。”

沈明銳說:“那你說,我要用什麼理由打報告,申請離婚。”

楊茜就說:“感情不和,或者其他隨便你怎麼寫,我都無所謂。”

沈明銳“嗤”地冷笑,“那我寫懷疑你是敵特分子,你也無所謂。”

楊茜:“……”

“你……”

沈明銳一看楊茜急了,抬手示意她先安靜。

他說:“我們想要離婚,你知道有多困難嗎?”

“要是我記得不錯的話,你說今年就會出事,你說要是我的報告交上去了,並且沒有合情合理的理由,隻有所謂的感情不和,你說會不會有人給你我做思想工作,在進一步,會不會有人調查你,會不會查出你的問題。”

沈明銳神情淡淡,“楊茜,我調查過你過來之後的所有的事情,你從一開始的受欺負到後來一步步的轉變,看著都是被欺壓之後的反抗,倒也合情合理,但是隻要真的認真觀察過你的人,就會發現很多的不同,你既然知道曆史,也知道敵|特,那我想你更加了解這個時候,抓敵|特是多麼常見的事情,有時候,寧可抓錯,也不會放過,你確定你受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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