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溫柔的屠刀(2 / 2)

“你姐姐這麼好的人,竟然也會和彆人鬨過矛盾,我聽說……好像是和她同一層樓的租客……那人叫王敘……他打過你姐姐……”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袁小寶神情冷漠。

鬱棠暗暗冷笑,如果不是她知道袁安安是袁小寶的姐姐,如果不是她知道袁安安為袁小寶付出許多,她幾乎要以為,在袁小寶眼裡,袁安安是陌不相識的路人。

“王敘為什麼打你姐姐?像你姐姐這樣的人,應該不會主動去招惹麻煩啊。”鬱棠不解地問。

袁小寶臉上的神情變得奇怪,他掏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支香煙。

“可能姐姐一不小心衝撞了他吧。”

鬱棠暗暗記下袁小寶的反應,這趟來冷庫,總算不是一無所獲。

鬱棠掃了一眼香煙盒,這香煙並不便宜,並不符合袁小寶冷庫看守員的收入水平,袁小寶買煙的錢來自何處,答案顯而易見。

“姐姐對這個家付出了很多,”袁小寶頓了頓,他吐了一個煙圈,“可姐姐她是自願的。”

自願的?鬱棠沉默著,並未說話,她隻覺得頭皮發麻,胃裡泛著惡心。

“姐姐要是沒出事就好了,最近幾年家裡的經濟狀況好了很多……可惜沒能等到。”

一股涼氣自地底升出,慢慢地爬上鬱棠的脊背,她轉頭看了袁小寶一眼,他蹲在水泥桶上,吧嗒吧嗒地抽著煙。

煙霧從他的口鼻中升出,襯得他臉上的表情越發冷酷可怖。

鬱棠忍住想打破袁小寶狗頭的衝動,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揍他的時候,她還沒理清袁安安案的脈絡,鬱棠唯一很確定的是:袁安安的家人,她的母親,她的弟弟,都不關心她的生死。

不過,從和袁小寶的聊天裡,鬱棠終於梳理出袁安安前半生的脈絡。

袁家原來還算得上家境優渥,但在十年前,做生意的袁父投資失敗又因急病去世,袁母做慣了闊太太,不會打理財產,袁家由此家道中落,幾經輾轉,袁家最後搬到這個小鄉村。

為了維持母親和弟弟的開銷,乖巧懂事的袁安安選擇輟學打工,但打工那份單薄的收入難以支撐整個家庭的收入,袁安安隻好去從事特殊職業,把賺來的大部分錢都寄給家裡。

鬱棠踢著路上的石子,她的耳邊始終回響著袁小寶的那句話。

“姐姐她是自願的。”

不知道袁安安聽到這句話會做何感想?

袁小寶一口一句自願,仿佛就能掩蓋他在吸血的事實,可事實上,在這樣的兩隻吸血鬼麵前,袁安安她從來沒有選擇。

“我可以去冷庫裡看看嗎?”鬱棠溫柔地微笑著,像是春天裡的山茶花。

袁小寶愣了愣,他抓抓頭發,說:“當然可以。”

穿過長長的走廊,在一陣肉腥味中,鬱棠見到了冷庫的真麵目。

冷庫裡掛滿了屠宰後的豬,尖銳的鐵鉤穿過豬的咽喉,赤/裸/裸無遮掩地暴露在陰暗的燈光裡。

鬱棠忽然由這些豬聯想到袁安安。

袁安安的命運和這些被屠宰的豬,似乎沒什麼區彆,被飼養,被屠宰,被食用。

袁安安最寶貴的東西,她的青春,她的夢想,她的疑惑,她的無助,她的絕望,她的年少時的懵懂與無知,她成長後的掙紮與苦痛,已經全部獻/祭給她的家人。

時至今日,袁安安的鮮血骨肉,都已經被吞吃乾淨,袁安安的家人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從袁安安的身上索取的了。

鬱棠的聲音變得很低很低,她抱著胳膊,輕聲說:“這冷庫裡挺冷的。”

袁小寶笑著說:“我們每天都要檢查冷庫的溫度,如果不夠冷的話,豬肉就要放壞了,豬肉不就是用來吃的嗎?放壞了就不能吃了。”

鬱棠沒有說話,她在冷庫裡轉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

鬱棠和袁小寶兩人走到門口,恰好遇到來換班的老李。

老李洗著搪瓷杯,咧著嘴說:“這姑娘是誰啊?”

“朋友。”

老李臉上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他神神秘秘地說:“小寶,你前幾天買了十斤豬肉回去,怎麼?你家不是不愛吃豬肉嗎?難道有什麼值得慶祝的事?”

鬱棠低著頭踢著路上的石子,她思索著袁小寶和另一個看守員的對話。

不愛吃豬肉的袁小寶買了肉帶回家?袁家最近除了袁安安的死訊,並沒有其他大事。

“我媽突然有點饞了,我媽最近天天吃排骨呢……”

鬱棠知道袁小寶隻是在說豬肉,並無他意,但她還是沒由來地覺得惡心。

在冷庫大門外的路口,鬱棠看見了袁母的身影,袁母穿著得體的長裙,臉上是溫柔的笑意,鬱棠微笑著目送袁小寶向袁母走去。

兩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公路上。

鬱棠輕輕歎了一口氣。

人或許可以機敏地躲避來自他人惡意的攻擊,卻常常在親近之人的手裡敗下陣來,因為很少會有人對親近之人設防。

可在這世上,多的是披著親人的皮,行豺狼之事的惡人。

天真的袁安安大概從未想過,她深愛的袁母和袁小寶竟然對她帶著這樣陰森的惡意。

最溫柔的屠刀,往往來自最親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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