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買他喜歡吃的奶黃包了。”鬱棠從袋子裡拿出奶黃包,一口咬掉半個,她轉身往陸衡的輔導員於晴的辦公室走去。
聽說於晴是個兢兢業業的輔導員,在學院內和學生的關係不錯。不過,關於於晴,她還聽說了一件更有趣的事。
秋風漸起,鬱棠抬頭,頭頂的樹葉枯黃,樹乾突兀地立在路邊。
“冬天要來了麼?”她一邊往前走一邊低聲念叨著。
不論是她重活一世,還是她能預知他人命運,這些都是足以殺死鬱棠的隱秘。
上天給她重活的機會,便注定她要一個人孤獨地背負這沉重的秘密。
於晴的辦公室在學生宿舍附近,鬱棠過去的時候,辦公室裡隻有於晴一個人。
她敲了敲門,於晴應聲而起,看向她的眼神先是驚愕,隨後是平靜,佯裝鎮定的平靜。
“於老師好,你應該認識我。”
“你是……鬱棠……”
“於老師,我來找你,是想問問陸衡的事,我和他算是朋友……雖然被有心人惡意引導,不過我還是很想知道……”鬱棠的麵色哀戚,她輕聲說,“他的遺書……”
聽到陸衡的名字,於晴倒水的手一顫,水壺裡的熱水灑在了她的手背上。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把遺書撕掉……我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利用我的照片騙他感情的事,明明我和他已經說開了……”
“也許是突然太絕望吧,他的成績一直不太好,”於晴深吸一口氣,把倒好的水遞給鬱棠,“成績很容易壓垮一個人的……”
“你是第一個發現陸衡遺書的人……”鬱棠小口小口地喝著水,她發現於晴的桌子上放著她和他老公的婚紗照,兩人看起來十分恩愛。
“是,當時保安通知我,我當時就過去了。”
“當時我一個人站在天台上,看到了陸衡的遺書,遺書的碎片就在地上,我既心痛又惋惜,陸衡他還年輕……”
一個人站在天台?鬱棠眨了眨眼睛。於晴歎了一口氣,開始東扯西扯,講了一大堆與陸衡無關的事。
“於老師想聽一個故事麼?”
“有一位妻子,她的丈夫是個嚴厲的老師,她一直引以為豪,直到有一天,她發現某名學生自/殺,並且這名學生的遺書上還提到論文,她很痛苦,因為這封遺書一旦曝光,她和她丈夫的前途都會毀掉……她正飽受煎熬的時候,她發現……這封遺書上還涉及一個女生,她想,隻要把論文部分撕去,讓輿論譴責那名女生,那她就可以安枕無憂……”
鬱棠把杯子放在桌上,她接著說:“隻撕去與論文有關的部分,未免太過奇怪,因此,妻子先是去掉信紙邊緣的纏枝花紋,又撕掉與論文有關的部分,最後把遺書的其他部分都通通撕碎。”
在於晴驚詫的表情中,鬱棠緩聲說:“於老師,我懷疑有人妨礙司/法公正……”
“你沒有證據,不要胡說……”於晴的臉上有難掩的驚慌。
“聽說指導陸衡寫論文的導師是於老師的丈夫……”連於晴自己都承認,她是看到遺書的第一個人,在個人職業生涯和丈夫教學聲譽的雙重利益驅動下,於晴有十足的動機。
“鬱棠……”
“我是不是在胡說……我隻要把這個猜想告訴警方,交給他們解決就好了,以警方的技術,應該能檢查出這些遺書上有沒有殘留的DNA……就算沒有DNA證據,隻要放在顯微鏡下,就能發現遺書碎片的斷麵並不貼合……”
於晴睜大了眼睛。“鬱棠,你這麼做不合適……”
鬱棠笑著,她輕聲說:“到時候,隻要警方一一排查,總能將那人查出來,如果那人已經沒把撕掉的遺書銷毀,當然最好,如果徹底銷毀,會在網上掀起怎樣的陰謀論呢?於老師……如果我的懷疑有誤,我願意鄭重道歉。”
“鬱棠……你這麼做隻會給更多人帶來痛苦。如果被發現學生是因為論文自殺的……不論是誰的錯,他會被唾沫星子給淹死的……我們學院肯定也完了,這種事隻要鬨大了,肯定會影響好多人的評獎評優……”
“如果你丈夫的做法合情合理,有什麼可懼的?”和鬱棠不同,他們並沒有一個處處針對他們的敵人。
“你這段時間難道沒有體會到什麼叫做顛倒黑白麼?那些輿論,足以殺死一個人,毀掉許多人用心積攢的一切……”
前世的他們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呢?慶幸對遺書動了手腳,有人背下所有的惡名麼?鬱棠不得而知。
“所以……”鬱棠的臉上綻放出美麗的笑容,她抬起手,氣勢十足,在於晴以為鬱棠會一巴掌打過去的時候,她輕輕鼓掌,“我就死不足惜麼?”
“我隻能掃我門前的雪,管不到你身後洪水滔天。”於晴心虛地說,“如果是你,你難道不會這麼做嗎?我沒有中傷過你,你應該恨陷害你的人,而不是恨我這個隻是想維護自己利益的可憐人。”
“當所有人集火我的時候,你端坐在辦公室裡,等待著升職加薪,美好生活就在前方,你是何心情呢?”
“都是他們的錯,與我無關,我沒有中傷過你……我在工作上一直勤勤懇懇,再熬一段時間,我馬上就能換崗了,可是陸衡的事一旦爆出來……好多人都會受影響,我不隻是為了我自己,更是為了其他人……”
“那於老師還真是大公無私,敢為人先。”
“你長得好看,家境優渥,這些流言蜚語很快就會過去,你還有大好人生……”於晴拉住鬱棠的手,眼神懇切。
的確是符合人性的做法,相當經濟,隻是,於晴眼裡對他人苦難無動於衷的平靜,仍然讓鬱棠忍不住齒冷。
於晴還說大好人生?於晴說的每個字都荒謬可笑,鬱棠幾乎笑出眼淚來,前世的她哪有什麼大好人生?
她的整個人生都籠在陸衡死亡的陰影裡,她和謝清知在一起的時候,陸衡一事被謝清知的粉絲扒出來反複鞭打,她花了好幾年才從泥沼裡站起來,可終她前世,無論她去到哪裡,在誰的身邊,這件事都會被反反複複提起。
直到她死前的幾個小時,依然不得不承受害死陸衡的汙點。
“不,它們不會過去。”這些流言蜚語從來沒有過去過,哪怕是片刻。
於晴在鬱棠耳邊低聲說:“你隻是不甘心自己一個人承受這一切,所以才想拉我們下水,你開個價吧。”
“我想要真相。”
“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領導希望大眾眼中的真相是什麼樣子。”
鬱棠忽然覺得陸衡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可憐人。
他的一生渾渾噩噩,沒有人關注他的死因,他的好姐姐隻會責怪其他人,他的同學對他的狀態一無所知,他的老師隻想和他撇清乾係,他的輔導員隻想粉飾太平,網友們隻想站在道德高地發表意見。
所有人都輕而易舉地接受了陸衡是自殺的表象,沒有人深思個中細節。
她轉頭看著於晴,目光發冷。“如果我告訴你,陸衡有可能不是自/殺呢?”
一道驚雷劈下,於晴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