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並不妨礙底層貧民們得到消息之後重新點燃了生的希望,他們一邊傳頌著勞倫斯·波拿巴的名號,一邊滿心歡喜地期待著那場慈善拍賣會的開始。
...
不過,可想而知的是,並非是所有巴黎人都對這一場慈善拍賣會感到驚喜。
兩天之前,杜伊勒裡宮的美蒂奇花園內。
杜巴利伯爵夫人十分少見地沒有陪同在路易十五身旁,而是待在花園中,以茶話會的名義單獨邀請艾吉永公爵來此商討。
當然,與其說是和公爵的商討,倒不如說是杜巴利夫人用她那尖銳的嗓音一遍遍地對艾吉永公爵發起詰難:
“埃曼紐爾·阿爾芒!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說那家該死的報社仍然在發行報紙,我不是讓你派人去把那個地方給砸的粉碎嗎?!”
艾吉永公爵剛一走進花園,杜巴利夫人便扯著嗓子大叫起來,全然不似她在路易十五身邊的妖嬈嫵媚。
公爵很是無奈地坐在一張藤椅上,忍不住歎了口氣:
“夫人,這是我的失策,我沒想到那家報社竟然是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投資的產業,也就是說,那是勞倫斯·波拿巴名下的產業。”
雖然普羅大眾們目前都還不了解勞倫斯與觀測者日報社的關係,但是像艾吉永公爵這樣的上層人物,他在得知前幾天查封報社的事件之後,也知道了這家報社實質上是由勞倫斯控製的。
“波拿巴?又是那該死的波拿巴!我就知道!”杜巴利夫人稍微一愣,旋即就又火冒三丈起來:
“一定是他指使報社發布的那些謠言,這個該下地獄的混蛋!我,我要去國王陛下那裡狀告他。”
艾吉永公爵微微翻了個白眼,緩聲勸說道:
“還是請您冷靜點,夫人,我們沒有證據說明是勞倫斯·波拿巴指使的,一家富有的白銀公司跨界投資一些產業,這再正常不過了,而且...”
公爵頓了頓,謹慎地補充道:
“我聽說國王陛下並不想對新聞界動手,這次貿然查封報社的行為已經讓他有些不悅了。”
“國王陛下知道是你指使的?”杜巴利夫人這才冷靜下來,皺眉問道,她當然不想被路易十五知道這些事情和自己有關。
“那倒不至於,國王還以為這是巴黎警察部隊的自主行動。”艾吉永公爵攤手笑道:
“反正那家報社這些日子也給警察部隊造成了不少麻煩,他們的理由很充分,國王陛下也隻是口頭責備了那位警察中將幾句,不過我們暫時也彆想再對那報社做什麼了。”
杜巴利夫人很是心煩意亂地敲了敲桌子,自從她成為國王的情婦以來,還從來沒有像這樣遇到過自己的旨意不能貫行下去的情況。
她聽說勞倫斯·波拿巴這個名字也不到一年的時間,但這個該死的科西嘉人已經讓她不止一次地感受到了這種不曾有過的挫敗感。
看著杜巴利夫人那煩躁的模樣,艾吉永公爵也適時地岔開話題道:
“相較於那家小報社,
我認為波拿巴的另一個動作倒是更值得關注。”
“嗯?那個該死的小子又要乾什麼?”杜巴利夫人柳眉微蹙,待在王宮裡的她消息自然沒有外界那樣靈通。
“他要舉辦一場拍賣會,慈善拍賣會,為巴黎的市民募集冬日補貼的資金。”
艾吉永公爵也稍稍收斂了輕鬆的神色,嚴肅說道:
“他準備將夫人你的那條鑽石項鏈作為壓軸品拍賣出去。”
一聽到自己那條寶貴的項鏈,杜巴利夫人頓時驚叫起來:
“我的鑽石項鏈?他要賣給誰!”
“誰知道呢。”艾吉永公爵聳聳肩:
“不外乎是哪個有錢的銀行家或是產業主,那場拍賣會邀請的淨是這種人。”
杜巴利夫人一愣,還沒有熄滅的怒火再度重燃起來,她抓著肩邊的發梢恨聲低吼道:
“你說什麼?!他怎麼能將我的珍寶賣給那些暴發戶!”
雖然杜巴利夫人已經將那條價值連城的項鏈輸給了勞倫斯,但這個蠻橫的女人可不認為那個野蠻的科西嘉人配得上這種珍寶。
在她的眼中,那條鑽石項鏈始終都是屬於自己的,她終有一日要把它重新戴到自己的脖頸上。
而且,正所謂越缺少什麼越在乎什麼,妓女出身的杜巴利夫人反而是對階級觀念看的比誰都重,她絕不能接受自己一個伯爵夫人、國王情婦的珍寶竟然落到了那些低賤的暴發戶手中。
那樣的感覺就像是一枚香氣撲鼻的鬆茸蛋糕放進糞坑裡洗了一圈一樣,即使將其完好無損地撈起來還給自己,杜巴利夫人也是直感反胃:
“這是一場災難,必須阻止那個科西嘉人,那樣的寶物根本不屬於賤民們!”
“確實得阻止他,夫人。”艾吉永公爵少見地附和了杜巴利夫人的意見。
當然,他在乎的自然不是那條鑽石項鏈,而是勞倫斯借助這場拍賣會所贏得的名望。
艾吉永公爵很清楚,勞倫斯的權力來源隻有兩個,一是舒瓦瑟爾公爵的提攜,二是路易十五的重視。
換句話說,勞倫斯的權力和地位都是來自於他的上級,他在法蘭西的政治根基是相當薄弱的,並沒有多少民眾和底層支持這個來到巴黎不到一年的陌生外國人。
然而,如果這場慈善拍賣會真的成功舉辦的話,艾吉永公爵可以斷定,不論是在短期還是長期,巴黎的市民們都會對這個科西嘉人抱有十足的頌讚和支持。
畢竟一次拿出價值數百萬利弗爾的項鏈來捐贈給底層市民,這種行為在艾吉永公爵看來都足以稱之為大手筆了。
這樣一來,勞倫斯·波拿巴的政治短處就能得到很大程度的彌補,而艾吉永公爵也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自己的敵人快速成長起來。
“不過,我們要怎麼做?強行派人取消那場拍賣會?”杜巴利夫人輕輕捏著下巴,思考著問道。
艾吉永公爵當然不會采用如此稚嫩的方案,他胸有成竹地微笑道:
“不不不,夫人,我會親自出席那場拍賣會,也會拿回那串本應屬於您的鑽石項鏈。至於夫人您,我希望您在國王身旁的時候能夠多和陛下提到這場拍賣會,讓國王明白,這場所謂的慈善拍賣會隻不過是勞倫斯·波拿巴用來沽名釣譽的幌子而已。”
“啊,我明白了。”
杜巴利夫人也心領神會地笑了笑,這種對路易十五吹枕邊風的行為她早已經是爛熟於心,她知道怎麼用花言巧語哄騙路易十五思考出一個自己想要的結果。
得到杜巴利夫人的協助之後,艾吉永公爵嘴角的笑容也愈發燦爛了,他緊緊捏著手中的白瓷茶杯,自信地呢喃道:
“哼,勞倫斯·波拿巴,我真想看看,如果這場聲勢浩大的拍賣會最終隻給市民捐出了幾千利弗爾,那些頌讚你的人們會怎樣用同一張嘴來詛咒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