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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因為剛才的事情會讓人不快。”秦遠有些緊張的看著許菱雙的小臉。

“我不會覺得不快,我跟她們隻是陌生人,她們說什麼做什麼對我沒有太大影響。”許菱雙說:“要說覺得不快的人,應該是那個丁同誌才對。看她下船後的模樣,好像快要哭了。”

秦遠說:“你不問我丁同誌跟我和我師父的事情嗎?”

許菱雙搖搖頭,道:“你要是想說,你會主動說。如果你不想說,那就不用說了。我從你的表情也能看出那些事情讓你情緒不佳,既然是過去的事情,說不說的有什麼關係?”

對許菱雙來說,她認識的秦遠就是麵前的這個秦遠,他愛她,尊重她,照顧她。

至於他以前做過什麼,經曆過什麼,如果他願意分享,那她會握著他的手跟他一起體會他的喜怒哀樂。

如果他不願意說,或者打算過些時間再說,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兩個人相處,重要的不是過去怎麼樣,而是現在和將來。

再說許菱雙又不傻,她看得出來秦遠隻要提到跟童萬河相關的事情,眼底都會露出深切的悲痛。

許菱雙也是失去過父母的人,她怎麼忍心在這個時候戳他的心窩子問那些無謂的問題呢?

何況不管是丁曉燕也好,還是薑玲玲也好,許菱雙有足夠的自信認為自己比她們更適合秦遠,所以也不存在吃醋這樣的事情。

秦遠深吸一口氣,握著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後看著河對岸那一排排盛開的臘梅,輕聲說:“你這樣體貼我的心情,倒是叫我心裡不安。”

許菱雙意識到秦遠要說什麼,便道:“那些事,不想說就不要說,反正我也不是特彆感興趣。”

秦遠說:“也不是不想說,隻是不知道從何說起而已,我也自己也很長時間沒有想過這些事了。”

木船慢悠悠的朝前劃去,因為天氣特彆好,河麵上有不少這樣的木船載著一家幾口在悠閒的度過新年時光。

城裡人的生活還是比鄉下豐富很多的,哪怕是這樣的小城。

“丁同誌確實是我老師的學生,她是老師的遠親,小時候因為對外語感興趣,就跟在老師後麵學了俄語跟英語。後來老師因為工作關係離開了家鄉,丁同誌就自己自學,每個月會跟老師保持通信,在信裡請教不懂的問題。老師一直很喜歡她,說她認真刻苦,也經常跟我提到她。等丁同誌高中畢業,老師還找了關係,讓她不必下鄉,連工作都給她安排好了。”秦遠說:“老師這個人,隻要你對他一份真心,他就會回報你十分好意。”

許菱雙點點頭,說:“跟吳老師有點像。”

“他們倆這方麵確實有些像,都是品德極為高尚的人。”秦遠說:“大概兩年半前,丁同誌曾經去我們那裡看望老師,那個時候,老師介紹我們認識了。當時也是帶著一點介紹對象的意思,不過大家都知道我過去對找對象不感興趣,所以跟丁同誌

也隻是保持了普通認識的關係。”

“後來呢?”許菱雙說:“我看剛才的氣氛,丁同誌看到你的時候好像挺尷尬的。”

秦遠很少見的冷笑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恨意。

他說:“她不是尷尬,她是覺得心中有鬼吧。”

“怎麼這麼說?”

“我之前跟你說過,老師是因為一個意外去世的。老師去世前,我一直在醫院守著他,當時他還挺了好幾天,因為他的親人都不在了,所以我給他僅剩的幾個遠親發了電報,告知他們老師生命垂危的消息。”說到這裡,秦遠停了下來,他微微垂下雙眼看著自己的兩隻腳。

許菱雙立刻抱住他的右臂,然後輕聲說:“不說了。”

秦遠扭頭看向她,見她充滿關切的大眼睛微微泛著水光,知道她在為自己的悲傷感到不忍,便揉了一下她的腦袋,道:“就像你說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就著今天這個機會,我想慢慢告訴你。”

“好,那你慢慢說,反正我們有很多時間。”許菱雙握緊他的大手。

“恩,那我繼續說。老師的遠親其實也不多,加上丁同誌他們家,也就通知了三家人。其他兩家迫於生計走不開,丁家卻發電報告訴我,他們全家都要過來送老師最後一程。接到這個電報的時候我其實很欣慰,我雖然是老師的學生,但到底不是親人。哪怕隻有遠親過去陪他最後幾天,老師也會很高興的。可是,我沒想到丁家人跑過去是另有目的,根本不是為了送老師最後一程。”秦遠說到最後,微微有些咬牙切齒。

許菱雙說:“童老師世代書香門第,院子那麼大那麼精致,家中光是字畫就藏了那麼多,我要是沒猜錯,丁家人過去,是想要童老師的遺產吧。”

“你猜的沒錯。”秦遠說:“他們是坐火車過去的,到了之後,我還找人立刻把他們拉到醫院。當時老師的情況已經非常不妙了,丁家四口人到了醫院,還沒看老師一眼,就抓著我問我:‘老童沒有其他親人了,那他留下的東西就歸我們家了吧?比如那個大宅子!’”

許菱雙微微皺起眉頭,她說:“那你肯定氣死了,要是換了我,說不定就動粗了。”

秦遠說:“我當時也動手了,丁家都是普通人,我一拳打過去,丁同誌的爸爸被我打暈過去了,我還因此背了一個處分。不過這都是小事情,我當時把他們四個人全都趕出了醫院。後來,丁同誌跟醫生說了好話,一個人找去了老師的病房,在病床前跟我和老師道歉,說她也不知道家裡人是抱著這樣的

心思。丁同誌的樣子你是知道的,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說話也很真誠,我就以為她是真的過來道歉的。”

許菱雙點點頭,丁曉燕的外表看上去確實很能博得好感度,是那種溫和無害、與世無爭的類型。

“我當時被各種情緒影響,所以失去了平常的冷靜,我接受了丁同誌的道歉,讓她跟我一起陪了老師兩夜一天。老師後來忽然清醒過來,看到我們倆守在那裡,他很高興,就跟我們說了一些話,他說要我好好保存他留下

的東西,還說丁同誌是個好姑娘,要我好好照顧她,但如果我不願意,那就算了。”秦遠說:“老師永遠都是這樣的,他不會逼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這之後,他就忽然昏迷不醒,然後就走了……”

秦遠再一次停了下來,許菱雙緊緊的依偎著他,陪他一起靜靜的看著河麵。

“因為老師的遺願是葬回家鄉,所以我們先把他的遺體火化了,等後麵再帶過來安葬。在那邊的喪事辦好後,丁同誌就跟我說,願意跟我結為革/命的夥伴,同時也作為學生陪我一起守護老師留下的東西。我聽到這裡才發現不對勁,我就說自己沒有結婚的打算,請丁同誌找更好的對象。丁同誌離開了一下,半天後,跟她的家裡人再次找到我,說按照規矩,他們這些有血緣關係的人才能繼承老師的遺產,要我把老師留給我的一切全都交出來。我拿出了老師留下的遺囑,然後把他們全都趕了出去。當然了,當時鬨得非常大。”

許菱雙再一次握緊了秦遠的大手,她說:“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丁同誌看上去一臉無害,沒想到肚子裡滿是這種醃臢心思。而且在彆人最悲傷的時候去做這種事情,骨子裡都壞透了。你當時那麼難過,還遇到這麼壞的一家人,我都不知道你當時是怎麼熬過來的。”

秦遠說:“當時因為他們一家人,我反而因為憤怒減緩了悲痛的情緒。不過,他們也是夠壞的。我有老師的遺囑,他們一看占不到便宜,就一直去鬨,說我霸占他們親戚的遺產,又說我打人。我在部隊,被他們鬨過之後,平白得了一個處分。我在部隊六年,一直都是建功立業,處分這種東西還是生平頭一回。加上當時還有一些彆的事情,領導就勸我休息,我就回來了。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的,我回來安葬老師,順子他們一家一直在照顧我。”

薑一順最早跟秦遠在一個地方當兵,前年因為他爺爺生病的關係,所以薑父找人把他調回了當地的軍區,這才跟秦遠他們分開了。

許菱雙說:“好在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秦遠說:“後來我回了雙井村,之後又遇到了你,我的一切都變得好起來了,這是我之前沒有想到的。”

許菱雙說:“所以,我要感謝薑玲玲對你的告白。”

“嗯?”

“如果她不對你告白,那你就不會那個時間回村,你錯開那個時間,我們可能就錯過了。”

秦遠笑了,他說:“這麼一說還真是呢,不過最近幾天我們還是彆去薑家了,免得遇到薑玲玲尷尬。”

“我不尷尬,不過那個丁同誌居然跟薑玲玲說了老師要你照顧她的事情,說明丁同誌是把薑玲玲當做情敵呢。也就薑玲玲傻乎乎的看不出來,還拉著她過來想給我難堪。”許菱雙說:“任性不可怕,就怕人太傻。”

秦遠被逗笑了,他哈哈的笑出聲來,許菱雙彎著大眼睛看著他,然後說:“你之後來辦童老師的後事,丁家沒再過來找你麻煩嗎?”

秦遠說:“他們找了的,但我跟順子關係好,他爸爸在這裡有頭有臉,<嚇唬嚇唬他們就跑了。再說他們是無理取鬨,鬨下去對他們自己沒有好處。你問這個做什麼?”

許菱雙微微皺起秀氣的眉頭,低聲說:“聽了這麼多,對於那個丁同誌……我有一點點擔心。”

“擔心什麼?”秦遠還沒明白。

許菱雙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們這次從童老師的房子裡挖出來那麼多寶貝,都是會被嚴/查的那種……如果丁同誌去舉/報我們……”

秦遠說:“那就讓她舉/報,反正死無對證,查不到東西,她能拿我怎麼樣?而且,要是舉/報的話,他們丁家大概早就去做了,不會等到現在。明麵上,老師留給我的東西隻有那套房子和一個存折。房子是祖上留下的,之前也確認過確實屬於老師私人所有。而存折上的錢都是老師這些年來的工資收入跟獎金,這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東西沒問題那就行。”許菱雙說:“隻不過,我看丁同誌離開的時候那樣羞憤難當,加上你突然結婚,說不定這次回去後,心境又變化了,跑去做點什麼。”

秦遠說:“她之前想跟我結婚是為了跟我一起吞下老師的遺產,你以為她對我有什麼真心嗎?”

“目的她肯定是有的,但真心未必沒有。”許菱雙說:“我也是女人,我看得出來,丁同誌對你還是有幾分心思的,不然也不會把薑玲玲當做情敵。你跟我結婚這件事,說不定會刺激到她……”

秦遠這個人不說彆的,光是外形就很吸引女性了,高大俊朗,氣質爽朗而大方,人又聰明懂得多,不管放在哪個年代,他應該都是姑娘們擇偶的絕佳對象。

秦遠說:“就算她去做點什麼,我們也不怕的。你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恩,我知道你可以。”許菱雙笑了起來,“好啦,我們不要再說這些事情了。我是第一次劃船看風景呢,你不打算陪我風花雪月一下嗎?”

秦遠便道:“要怎麼樣才算風花雪月?我可以給你吟詩。”

“那你吟詩我聽聽。”許菱雙坐直身體,一臉期待。

秦遠想了想,慢慢念了一首童萬河教他的俄語詩,念完之後給許菱雙解釋了一下詩句的意思。

許菱雙聽完,越發覺得自己撞到秦遠是走大運了,這個男人不光能打,還能念詩,實在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兩個人在船上消磨了一個半小時左右,才讓船夫劃到岸邊,然後上岸去旁邊的公園閒逛了一下。

許菱雙從未過過這麼悠閒的時光,所以她的心情極

好,嘴角一直不由自主的朝上彎著,秦遠看了她的表情也覺得跑來這一趟是值得的。

他們逛到一個國營照相館的門前,意外的發現店門居然是開著的。

走進去一問,原來攝影師一家人就住在後麵的屋子裡,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打開店門。

“想拍照嗎?外麵也可以拍。”攝影師笑著說。

他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樸實男子,妻子跟兒子看上去也挺老實的。

“好,那就出去

拍,我看這一帶風景特彆好。”秦遠說:“什麼時候能洗出來?我們過些天要離開這裡。”

“一個禮拜就可以拿了,要還是來不及,我可以給你加急,不增加費用的。”攝影師說。

“一個禮拜可以,那就多謝你了。”

秦遠跟許菱雙在河邊跟公園各拍了三張合影,又各自拍了一張獨照。

攝影師見許菱雙生的特彆美,便問道:“這位女同誌的照片洗出來肯定特彆好看,我想把這位女同誌的照片放大擺在櫥窗裡,不知道可不可以?要是你們同意的話,這些照片就不收你們費用了。”

秦遠說:“我覺得不可以,所以不好意思啊。”

“沒什麼,可以理解。”攝影師微微有些惋惜,畢竟這麼好看的模特可是很難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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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定好了拿相片的時間,秦遠跟許菱雙才慢慢走回住的地方。

之後的好幾天,薑一順還是會一天過來兩三趟,不是送肉就是送水果,而且還提議帶著他們去周邊逛一逛。

秦遠拒絕了這個提議,他說:“我跟菱雙想要兩個人單獨遊玩,再說因為我過來的關係,你妹妹又在跟你鬨,我還是彆給你添亂子了。你們家過年人來人往的也多,你不用顧著我這邊。”

薑一順就把自己開的那輛吉普車留給秦遠,讓他跟許菱雙自己開車到處走走。

很快就過了好幾天,兩個人玩遍了這個小城的觀光勝地,就跟度蜜月似的,精神也得到了充分的放鬆。

許菱雙說:“我在電影裡看過度蜜月,之前我不理解這個詞,現在自己經曆了,才知道度蜜月是這麼快活的事情。而且城裡通電,這是最好的。”

“你要是喜歡這裡,我們可以搬來這裡住的。”秦遠忽然道:“這個院子這麼大,讓吳老爺子他們一起搬過來也可以,不會耽誤你學習的。”

許菱雙說:“我確實喜歡這裡,但長住就不必了。雖然雙井村那邊有不少煩人的存在,比如你媽,比如我奶奶,但其實哪裡都少不了那樣的人。再說我還想繼續做老師,並不打算就這樣突兀的換個環境。”

許菱雙很珍惜自己來到這裡得到的第一份工作,而且她還沒拿到初中畢業照,隨便搬家會破壞很多計劃。

秦遠說:“那就等你想換環境了再說。”

他們倆一起在廚房做午飯,昨天薑一順送了火腿過來,所以許菱雙打算把火腿跟蘿卜、香菇

一起燉了吃。

火腿蘿卜香菇湯慢慢發出了香味,秦遠在煤爐上把米飯悶上,許菱雙說:“中午吃炒豆芽嗎?”

秦遠剛回答了一個好字,院子外麵忽然傳來了非常不客氣的喊門聲。

“裡麵的人在家吧?我們是革/委/會的,有人舉/報你們,趕快開門!”

秦遠跟許菱雙立刻對視一眼,許菱雙說:“我果然沒猜錯,丁同誌去舉/報我們了。”

秦遠笑了一下,捏了捏許

菱雙的小嫩臉,低聲說:“你繼續在這裡做飯,我一個人出去就可以了。”

許菱雙長得太好看了,革/委/會的那些人可不是好東西,最好彆讓他們看見許菱雙。

秦遠不怕麻煩找上門,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許菱雙也明白秦遠話裡的意思,她伸手在灶膛那邊摸了摸,然後把整張臉抹黑,問道:“我現在看上去怎麼樣?”

秦遠忍俊不禁,他幫許菱雙的臉上均勻了一下顏色,笑著說:“這樣看起來就好多了,不過你還是待在廚房吧,主要你的脖子看上去跟臉色不一樣。”

許菱雙點點頭,等秦遠走出去之後,她又把脖子抹了一遍,然後就著水盆照了照:“看不太清楚啊,唉,算了。”

秦遠走到院門口,透過縫隙,他可以看到外麵站著大概四個人的樣子,全都是一身綠,佩戴紅袖章,看上去氣焰很高漲。

“快點開門!”領頭的齙牙又叫了一聲。

秦遠把門打開,齙牙把他一推,然後就趾高氣揚的走了進來。

後麵的人也跟著進來,這個時候秦遠才發現原來丁曉燕也跟在最後過來了。

她個子小,躲躲閃閃的藏在彆人背後,所以一開始沒看到她。

“給我搜!每個地方都不要放過了!”齙牙兩手一拍,帶頭從正廳開始搜了起來。

秦遠老神在在的跟在他們後麵,看上去毫無慌張之意。

丁曉燕看著他瀟灑自如的神態,忍不住低聲說:“是你讓我如此難堪,所以你彆怪我心狠。”

秦遠當做沒聽見,直接從她麵前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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