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費心為你找來的玩意兒, 你怎麼說扔就扔。”
“皇兄,皇兄——”飲泣聲。
帳中同時傳出的兩道聲音,令得林明霽臉色先是一赤, 而後又是一青——這賢王當真荒謬絕倫,竟哄的樓西朧與他臨幸同一人。
“去銜回來。”
一隻手臂從帳子裡伸出,隻有些無力似的,手指垂到地上, 眼見著幾番探身, 終於要將那鈴鐺夠回來時,半邊身子被裡麵的人按了出來。
“用銜的。”
顫顫雙肩, 如瀑黑發。
兩隻手臂伏低,屋脊上的林明霽雖看不清, 但卻聽到了細微的,鈴鐺因為震顫在牙關中磕碰出的聲音。
林明霽本以為這情態柔順的是與帳中二人同歡的女子, 等他掀起鈴鐺,咬著紅繩將頭抬起來時, 林明霽才發現這竟是他輔佐陪伴的天子。
就在他驚詫難言時, 垂下的床帳也掀開了,其中哪有什麼女子, 隻有樓曳影袒露著上身, 坐在淩亂的被褥中。他見樓西朧掀在紅唇間搖來擺去的紅繩, 伸手接了過來。
林明霽眼見著那亂蹦的鈴鐺吊在他手中, 逗弄似的輕碰樓西朧的背脊。而樓西朧此刻連這細微的震顫都受不住似的,渾身跟那鈴鐺一般震顫著。
眼前一幕,映入林明霽眼中,震怖的他心神大亂之際,一道劇痛自背後襲來。
……
“呼。”
輕輕一吹, 火折子便將燭芯點燃。
昏迷了許久的林明霽,得燭光照耀,微閉的眼睫顫了兩下後睜了開來。昏迷前的劇痛,此刻還殘存著,林明霽伸手去摸脖頸,摸到了些許黑色的血痂。
在他眼中帶有重影的一道身影,緩緩走了過來。林明霽眼睛睜閉幾回,才終於看清走來的不是彆人,正是樓曳影。
樓曳影穿一身寢衣,如他今日窺看到的那般頭發披散,從前冷峻的麵容,如今不知為何透出幾分饜足後的慵倦。
“林侍郎。”
乏力感令林明霽說不出一句話來。
“若非暗衛見到了你的臉,將劍偏離了半寸,隻怕你已經沒有醒來的機會了。”
林明霽終於積蓄了幾分力氣,“西朧視你若兄長,即位之後,也未按照先皇遺令製衡你。你卻——罔顧手足之情,罔顧君臣之禮。”
聽得林明霽隱忍幾分怒意的指責,樓曳影卻笑了起來。
“那又如何。”
“你可知我與西朧長養深宮,相伴相護,早已宛若眷侶一般。”
林明霽伴樓西朧這麼久,怎會不知他是什麼樣的人。他之教養廉恥,即便有情,也不會同樓曳影廝混到床笫上去,“想不到賢王自欺欺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樓曳影垂眼看著他,“隨你怎麼說。”眼前之人,是他從前就欲除之而後快的,隻如今對方在樓西朧眼中非比尋常,他怕殺了他後,惹得樓西朧傷心,“他是天子,若非他縱容應允,我如何能近他的身?還一而再,再而三。”
林明霽此刻雖然虛弱,卻清醒的很,“你是如何做的,隻有你自己心中清楚。”說完這一句,林明霽撐著床沿坐了起來。
樓曳影看他起身之後往門口走去,也沒有阻攔,隻背對著他,“林明霽,我如今不再想殺你了。”
已經走到門口的林明霽腳步頓了一下。
“比起殺了你,我更想讓你親眼看著,我是如何愛他的。”
林明霽收在袖中的手,一下收緊了幾分。
……
第二日的早朝,樓西朧還是去了。隻他精神仍舊不濟,在宮人的一聲‘退朝’聲中,他扶著扶手起身,緩緩離開。
趙息玄拉住身旁的林明霽,“林兄,林兄——”
林明霽神色與平常看起來無異。
“皇上近來時常出宮。”趙息玄壓低聲音,繼續道,“看來是對那住在弄梅彆院的女子上心了。”
林明霽沒有說話。
“與其放在宮外,不如你我勸皇上將其納進宮來。你我慢慢籌謀,若有什麼不清白的地方,也好動手處置。”趙息玄話還沒說完,林明霽已經甩開他的手走遠了。望著林明霽的背影,趙息玄眉頭一皺,“這個時候還裝什麼,不早些將人除去,留著礙眼嗎。”
走出金鑾殿的林明霽,看了一眼先他一步出來,卻故意等他一般站在外麵的樓曳影。在他身旁,樓西朧身邊貼身的太監,正在同他說著什麼。
太監看到林明霽,馬上噤聲想要退開,樓曳影卻不避諱,“午膳裡加些安神靜氣的草藥——他睡著了,就不要吵他。”
“是。”
林明霽此時才知,他以為的樓西朧的親信,竟是樓曳影的人。往日他的一舉一動,或許都通過他之口,儘數傳到了樓曳影的耳中。
“林侍郎還是出宮去吧。”看著林明霽自身旁走過,樓曳影故意叫住他說了這一句,“不然你身上的傷勢,該如何跟皇上解釋。”
林明霽怎麼聽不出樓曳影的威脅之意。
他是被宮中暗衛所傷,一旦被樓西朧發覺,昨日自己藏身梁上的事就瞞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