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可怕了,怕爸爸和哥哥會打架,因為在她的記憶裡,爸爸不但會打法典哥哥,在病床上還會動手揍來看他的小民和小憲兩個哥哥。
其實他們心裡都有彼此,可他們卻總在爭執,反目成仇。
她不懂那是為什麼,但她不想任何一個哥哥挨打。
顧謹緩緩放下電話。
雙把小女孩抱了起來,像放一團棉花一樣,輕輕安放在沙發上。
並舉起一隻手說:“我保證不動顧法典一根手指頭,可以嗎?”
女孩臉還是脹紅的,眼裡還有淚,可瞬間又破啼為笑:“謝謝爸爸。”
再轉身,顧謹目光嚴厲,語氣卻很溫柔:“法典,繼續說給我聽。”
要用幾句話來說服一個法學博士可不容易,顧法典先說:“我手頭沒有證據,可是隻要你去衛生院就可以調到沈叔叔和秦阿姨,半夏的血型,他們的血型可以證明,半夏不是他倆生的。”
“繼續說。”顧謹說著,拈起一枚銀元,對著陽光一照。
隻憑肉眼來看,真家夥,就算是假的,那也是仿的極好的贗品。
這東西確實是吳小華的,顧謹曾經幫忙鑒定過,確實具有極高的收藏價值。
隻要爸爸願意聽,就又是一步長足的勝利。
顧法典清了清嗓音,又拍了拍胸脯,可總覺得自己還不夠正式。
他索性學著班主任上課時那樣,有說服力的,把半夏出生的醫院,她生日上的塗改,還有林珺生產那天的情形,仔仔細細的跟顧謹講了一遍。
配合著手勢,他張牙舞爪,聲情並茂,簡直可謂娓娓道來。
說到動情處,形容半夏的衣服被撕成一串一串時,直接在屋子裡轉個大圈。
半夏是最優秀的捧哏,她一直在不停的點頭:沒錯,對的,就是這樣。
最後,以沈四寶被趙霞頂在牆上結尾,他擺了個姿勢,白鶴展翅!
在顧謹聽來,當然很不可思議。
因為據顧法典說,自己當初並沒有見過秦秀和沈四寶,這一切全憑猜測。
已經好幾年了,因為妍妍的死,這孩子一直壓抑著自己,躲著他,也躲著全家人,孤僻的跟個隱者一樣,相比於說沈四寶偷孩子,顧謹有點懷疑,他兒子是不是有點妄想症,以及精神分裂。
顧法典還在白鶴展翅,猝不及防,桌上的電話響了。
顧謹接了起來。
半夏聽到一聲喂,拳頭又捏起來了,因為那正是沈四寶的聲音。
“喂,顧大博士,最近還好吧?”他笑著說。
顧謹:“好,沈副書記有事?”他目光灼灼,依舊在打量半夏。
“沒什麼大事,咱家點點這幾年在廠裡一直是我在教育,照顧,也一直很乖,但最近他不知道咋了,我家半夏體質不大好,吃了東西會過敏,孩子其實是吃壞了東西過敏的,他非說是我打的,昨天晚上更可笑,我就跟高崗就玩了會兒牌,你猜怎麼著,他跑我家打電話,把我給舉報了。我剛從公安局出來,咱們見個麵吧,就現在,我去找你。”沈四寶說。
顧法典眉毛一豎,看來他有小弟叛變了。
不然沈四寶不可能把事情全盤知道的這麼清楚。
但沈四寶也真是夠無恥的,明明公安局有照片存證,認定半夏屬於被虐待。
他居然能扯成食物過敏?
沈四寶又說:“事不是法典一個人乾的,馬同和祁凱都有參於,他們已經吐口了,說法典是看我馬上轉正,要接手慈心,氣不過整的我。整我倒也沒事,法典是你兒子,就是我兒子,我不氣他,可高崗和毛哥特彆生氣,說要收拾法典,他們一個是大老板,一個是混社會的,真要收拾起誰來,那可就是凶殺案了,我去找你,咱們商量一下對策吧?”
這就是沈四寶,一手黑一手白,他總能兩道通吃。
倆娃眼巴巴的看著爸爸。
終於,顧謹說:“四寶,賭博是違法行為,法典舉報賭博,這是在儘一個公民應儘的責任,我非常支持,誰要想收拾我兒子,先來收拾我吧,收拾得了再說。”
公安廳特聘的刑偵顧問,能怕小混混的威脅?
“對對對,法典做得特彆對,咱兒子是個好公民,高崗那邊我來批評他。”沈四寶語氣格外虔誠,又說:“我閨女半夏在你那兒吧,我馬上去接她?”
所以,兜了一個大圈子,他其實還是想攪渾了水,趁亂把半夏帶走。
雖然顧法典信任爸爸,此時也不免心急。
倆崽的心都提嗓子眼兒了。
顧謹說:“四寶,我不僅修法學,我還有法醫資格證,我可以負責任的說,單憑外傷判斷,你女兒不是過敏,而是被嚴重虐待過,而且法典提了一項證據,他說你女兒的血型跟你們夫妻的完全不相符,所以我有理由懷疑這個女孩是你們拐來的,這事我要報案處理。”
電話那頭,清晰可見的,沈四寶倒抽一口冷氣。
旋即啪的一聲,他把電話掛了。
顧謹對兒子說:“法典,關於半夏的事,爸爸會跟公安聯絡,讓他們幫忙調查,現在我還有一堂公開課必須上,你先帶她回家去。”
再仔仔細細的打量一遍漂亮的小女孩,他說:“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半夏不會被任何人帶走吧?”顧法典有點擔心。
顧謹語氣堅決:“她在你手裡,就是你的責任。”
顧法典最喜歡聽這個了,喜滋滋的伸手:“鑰匙。”
顧謹從桌上抓起鑰匙,遞給兒子,並說:“爸爸搬家了,目前住在咱老房子隔壁那個單元,3樓左戶,冰箱裡有你小姑拿來的熟食,記得做飯吃。”
男孩拿起鑰匙,轉身就走,女孩卻慢兩步,揮手說:“爸爸再見。”
目送倆孩子出了門,顧謹又抓起了桌上的電話:“達隊,幫我個忙,讓慈心衛生院給你送一份沈四寶,秦秀,以及他女兒的血型表,中午一起帶過來,咱們在我辦公室碰頭。”
達隊說:“沒問題。”又問:“又是慈心?您是為了給咱現在盯的案子找證據嗎?”
“不不,是另一樁案了,跟我兒子有關,你來了咱們細說。”顧謹說。
“小意思。”達隊笑著說:“就法典以後惹出啥亂子,你隨便打聲招呼就行。”
在各種大型公訴案件,以及惡性刑事案件上,顧教授無償幫了局裡很大的忙。
人要記恩,達隊這話旨在感謝。
但顧謹卻說:‘達隊,即使我犯了法,該抓就得抓,更何況我兒子。不過你放心,我家法典雖然頑皮了點,但他有原則,有底線,不會鬨到公安局的。”
達隊附合說:“是是是,虎父無犬子嘛。”
可他心裡說,顧教授應該不知道他兒子在外麵的名聲吧。
海東分局的民警們一致認為,再過十年,顧法典會是海東區排行第一的陳浩男呢。
……
掛了電話,顧謹陷入了沉思中。
先考慮一點,假設法典說的全都是真的。
那沈四寶為什麼要換孩子,他是主觀故意的,還是被動的?
那個在林珺35歲時生的女孩,是天使,也是噩夢,她帶給顧謹夫妻過莫大的快樂,可也帶給他無與倫比的災難,難不成她是沈四寶的孩子?
上大學的時候,沈四寶跟顧謹一個宿舍,一直是摯友,就算曾經一起追過林珺,都沒有反目過,是後來偶然一次,顧謹聽說吳小華在讀初中的時候就為沈四寶流過產,後來又流產了過七八次,才導致不孕不育的,厭惡其為人,才斷絕往來的。
如果他是主觀刻意,動機是什麼。
因為妍妍有心臟病,不夠健康的緣故?
再想深入一點,如果他一直知情,也看到他和林珺為了妍妍曾經那麼痛苦過,尤其是林珺,被孩子折磨成抑鬱症,還變賣家產帶著孩子四處求醫,死後,她也徹底瘋了。
沈四寶看在眼裡卻又選擇不說,那他到底是個什麼心態?
當然,這些隻是猜想。
這年頭拐賣案頻發,尤其販賣女嬰,在社會上更是稀鬆平常的事情,所以更大的可能,那孩子隻是沈四寶從彆的地方買來的。法典是因為害死了妹妹,太愧疚了,才會產生聯想,把她想象成自己妹妹的。
忽而他起身,轉到窗戶邊,就見林蔭道上,遠遠的,倆孩子大手牽著小手。
目視著倆孩子,他看了許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