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小崽崽走在校園裡,這是跟半夏曾經生活過的鄉下,慈心廠完全不一樣的地方,乾淨,安靜,寬敞,路兩旁全是高高的大榕樹,蔭涼又舒適。
“哥哥,咱們以後可不可以永遠生活在這兒啊?”女孩問。
顧法典說:“可以。”隻要半夏真的是他妹妹,他就有勇氣搬來跟爸爸住了。
“我喜歡這兒,我要努力留在這兒。”女孩感慨說。
秦秀曾說又蠢又笨的她就隻配住在豬窩裡,半夏不想住豬窩,她想留在這兒。
經過一個單元時,指著一套位於一樓的,帶花園,花園裡還種花的院子,顧法典說:“那是爺爺奶奶的房子,現在小姑住著。”
半夏不由一聲感歎:“哇,小姑家真的好漂亮耶!”她好喜歡這個地方。
這可是城裡,小姑居然種了滿園子的花。
上三樓,開門,顧法典熟知他爸的生活習性,所以很習慣。
但半夏微微皺起眉頭了,因為這個家四壁空蕩蕩的,沙發是特彆老的那種紅木硬沙發,電視機也小小的。
對了,爸爸家房子很大,但是隻有兩張床,而且還是窄窄的小床,這樣一看,顧謹爸爸好窮啊。
可他將來還會被人害得,變得更窮呢,怎麼辦。
小女孩默默想,自己一定不能讓爸爸變得更窮,她要讓爸爸養得起她才行。
這時顧法典忽而說:“半夏,我要鋪床,放枕頭了,爸爸這兒隻有兩張床,所以你得選一個人今天晚上陪你睡,我想你肯定會選爸爸,對吧?”
半夏脫口而出:“不,我要選哥哥!”
顧法典輕輕噢了一聲,說:“夜裡可不能磨牙放屁,不然我會打你小屁屁。”
“好的哥哥。”半夏眼巴巴的:“我保證不會噠。”
顧法典表麵無所謂,可心在狂叫:這個妹妹跟原來那個完全不一樣,在爸爸和他之間,她選的是他,是他!
……
刑偵大隊的速度,半個小時後顧謹就拿到血型化驗單了。
不過達隊長又帶來了一個全新的消息。
他說:“顧教授,剛才我去慈心衛生院取血型化驗單的時候,有個叫馬明霞的女同誌在等,她跟我說,沈四寶的女兒並非親生,而是她生的,之後她因無力撫養,贈予了沈四寶夫妻,所以,孩子的血型和沈四寶夫妻不一樣。”
顧謹眉頭一皺:“那你有沒有拿到馬明霞的血型?”
“有,馬明霞是B型血,但她丈夫已經死了,查不到血型。”達隊長說。
馬明霞,馬書記的女兒,曾經也是林珺的同事,她丈夫也死於1990年。
當年顧謹還住在慈心廠,但在他印象中,丈夫死後馬明霞就把孩子引產了。
怎麼突然之間她會說半夏那個女孩是自己生的?
而且他才給沈四寶打完電話不久,她就趕到區醫院了?
也太迅速了點吧。
當然,既然已經報案了,該查的事就肯定要繼續查。
“達隊,這算另一個案子,報案人你填成我兒子,顧法典,咱們去趟省醫婦產科,查一下沈四寶女兒生產時的情況。”顧謹說。
“您那麼忙,抽空睡個午覺吧,醫院我自己去吧。”達隊說。
顧謹是個凡事看證據,不會帶入主觀情緒的人,所以他隻會去查事實的真相。
不會考慮的太深。
可他看到沙發上有一撮黑乎乎的,細軟的頭發,上麵還紮著個綠色的小皮筋,驀的想起剛才那個瘦巴巴的小女孩,心中又是一疼:她可真瘦!
曾經,他無比的愛過一個小嬰兒,倆口子為了照顧那個孩子,有一年幾乎沒有合過眼,對兒子更是疏於照顧,在她死後,倆人決裂,兩個家庭也隨之決裂。
法典更是經曆了一場毀滅性的打擊。
如果半夏真是他的孩子,那將是比工作上的任何成果都讓他激動的意外之喜。
可要不是呢。
法典私帶彆人家的孩子出門,這屬於誘拐,是要被關少管所的。
更何況他現在那麼欣喜若狂的,要結果不儘如人意,得受多大的打擊?
“不,咱們一起去。”他說。
雖然希望渺茫,而且法典很可能隻是因為害死了妹妹而自責,並狂熱的,把另一個女孩想象成了自己的妹妹。
但人於孩子是,隻要有一絲可能,一線希望,都會拋開一切,前去探尋。
……
另一邊,沈四寶家。
在局子裡被打成豬頭的祁主任帶著哭唧唧的祁凱,點頭哈腰的走了。
沈四寶癱坐在沙發上,鼻青臉腫,也像個豬頭,還奄奄一息。
什麼叫四麵楚歌,什麼叫一雷接著一雷的炸,就是現在的沈四寶。
昨晚先是公安抓賭,再是黑8捅刀,沈四寶隻差躺棺材板了。
但他力挽狂濫,首先,一進局子就改口供,把高崗說成了舉報人,他則替高崗戴上了手銬,主動認罰,進羈押室。
賭博不算啥,大家最怕的是羈押室裡,那些被關著的,社會人的打。
所以沈四寶此舉,旨在向高崗表明自己對他的忠心。
高崗也夠義氣,看他如此敞亮,不但既往不咎,還當場砸了四千塊,把他和祁主任撈了出來。而為了不被黑8供了來,他又花了三千塊把黑8給保了出來。
所以昨天,因為顧法典,沈四寶不但挨了打,還賠了錢。
就在剛才,他發現半夏不見了,打個電話,好話好說準備把孩子哄回來吧。
可秦秀個蠢貨,連顧法典帶著半夏去檢查了血型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
幸好沈四寶當初做事周密,留了後手,也趕忙喊了馬明霞來滅火。
可秦秀也太蠢了,蠢到沈四寶此時都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但不論怎麼樣,半夏必須馬上要回來,那不但是他最疼最愛的女兒,他的心肝寶貝,還是他能一口吞下一個國有大廠的財富密碼。
秦秀一臉心疼,正準備給丈夫腫成豬頭的臉上敷個雞蛋,沈四寶一把揮開雞蛋,說:“給我電話,我要給黑8打電話。”
“黑8是我從局子裡撈的,花了三千塊呢,你還找他?”秦秀問。
一皮鞋砸秦秀腦袋上,沈四寶罵:“蠢貨,那錢是你賠的,你不掏誰掏?”
這個蠢貨,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蠢,搞了沈四寶個措手不及。
女兒,銀元,廠子,沈四寶一樣都不想丟。
但他也不能再衝動了,必須慢慢考慮,細細謀劃。
顧謹他不敢惹,也不敢動。
還是在顧法典身上做文章吧,他得讓顧謹不信任法典才行!
……
中午顧謹沒回來,顧法典就在冰箱裡翻了點熟菜出來,熱了跟妹妹吃。
眼看天都快黑了,這時爸爸才打來電話,說自己趕晚飯之前會回家,聽他口氣很輕鬆,顧法典估計案子有進展,心裡高興,就準備給爸爸鼓搗點飯出來。
半夏是小尾巴,跟在廚房裡打下手。
忽而門外有腳步聲,顧法典一轉身,把剛好跳起來的半夏撞到了牆上。
女孩轉身就往外跑:“肯定是爸爸回來了。”
壞丫頭,明明額頭撞在牆上duang的一聲,可一聽爸爸回來,她連疼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