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能看出來?
在自我的懷疑中,令季深吸一口氣,按下躁動的心,儘可能冷靜地問,“你怎麼會產生這個想法?”
“因為我知道您不是在扮演。”領隊正色道。
令季怔住,這是什麼意思?
麵對令季那微妙的吃驚表情,領隊萌生出自豪感。
就算是凡人也有窺破天機的時候。
“所以您一定在執行一個偉大的計劃吧,就像是書裡的主角一樣。”用上信誓旦旦的語氣,領隊說出他的看法,“但是在現實裡,您做的正好相反。”
“您要讓彆人認為您不是‘神明的眷屬’。”
領隊的這番話讓令季本花了好一會才捋清楚其中的邏輯關係。
也就是說領隊認為他裡寫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但是他扭曲了部分的‘事實’。
而那部分的‘事實’,正是他神明眷屬的身份,他要讓彆人相信他不是神明的眷屬,就像書裡的主角目前要讓彆人相信他有個偉大的計劃一樣。
問題是我真的不是岩神眷屬,也沒有被委托協助偉大計劃。
令季在心裡辯解,所謂假的才是現實,所謂的‘現實’才是虛假。
可這些令季沒有辦法講。
也是這時,領隊突然開口,打斷他的思考。
“您身邊的同僚知道您是神明眷屬嗎?”
令季下意識的反駁,“不知道。”
“您對公子大人立下承諾時,您是不是並非特意透露身份,而是不得不透露,您本身是想躲在暗處。”領隊繼續問。
“你怎麼看出來的?”令季說話時心裡警惕都要大於好奇了,先前他是為圓謊,對散兵的和女士說起過那個承諾不假,當時領隊也在場,可他是如何憑借一點線索就推理出全貌。
“這顯而易見,如果您的真實身份有很多人知道,七星不會派遣您孤身一人來調查。”作為一隻愚人眾小隊的領隊,他對高層的運作還是有一定的了解。
因此他再看令季,那股敬意從眼中閃過。
令季忽然覺得以後哪怕他說他不是神的眷屬,領隊都不會相信。
一下子令季不知道該說自己的謊言是成功還是失敗。
這令他不想聊這個話題。
奈何令季根本沒有找到聊其他事情的機會,領隊就將總結出來的最後結論講出。
“您隱姓埋名,舍棄力量,不讓身邊的同僚知曉身份,即便是對公子大人,也是權衡之後才承認。”領隊的話語裡帶上些許的哭腔,“您真是對神明太忠誠了。”
令季對於領隊的讚美,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現實裡哪有這麼多彎彎道道,他不對同僚透露,純粹是不知道怎麼說。
總不能說,因為被愚人眾執行官懷疑,他不得已臨時編了個身份。
而他為什麼會被異國的執行官被懷疑,是因為他認識一個朋友是穿越而來,知道提瓦特的劇情發展,順便還給他劇透了,導致他也知道了很多……
這話說出去就不可能有人信。
令季感覺與劇透這個說法相比,他是神明眷屬,所以才岩神的計劃,至少更符合現實主義。
“我們還是談論吧。”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令季生硬的
換了個話題。
“好。”領隊鄭重應下,然後他認真地起來。
等讀完之後,他認為對‘維克’的塑造,很貼近他的認知,冰冷,強大又孤獨,卻有一顆滾燙的心。
令季聽到領隊這麼說他就放心了。
“隻是詢問能否利用特殊的方式獲取情報這一段。”領隊點出來,“不太像維克先生。”
跟隨者領隊的視線,令季也看向那一段。
【我們現在似乎無路可走,為此我感到焦慮,但他不一樣,他思考了一小會,然後問我,你說我和聖小姐結婚怎麼樣?】
領隊評價,“維克先生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沉默了幾秒,令季表示他會酌情更改。
“您看著辦就好。”領隊才點點頭,又說起其他的意見。
然後聽著領隊的點評,令季發覺隻要和現實裡的維克有點像的片段,在領隊眼裡都屬於不符合‘大眾認知’。
令季對此沒有太過抗拒,他全部記下,打算回頭修一修細節,力求還原大眾眼中的維克。
突然之間,令季注意到領隊的話挺多的。
這個發現讓令季對愚人眾這個群體的了解,又更多了一點。
在過去的時候,愚人眾在他看來是一個標誌,是需要提防的對象。可當真正和這個集體裡的人接觸,最大的感覺是叱吒風雲的執行官終究是少數,最多的仍是無數和他一樣的普通人。
太多的人都不是主角。
就算是現在他與領隊相處的畫麵是被聚光燈照住,是落在紙麵的一幕戲,但當燈光熄滅,劇本完成合上,他們仍舊會回到他們的生活中。
因為對他們來說,這個世界是真實的。
令季再看他寫的,大致知道該如何更改了。
此時領隊也說的差不多,而這使得他很那自然的問道,“令季先生,你那些書看到哪一本了?”
“書嗎?我把繪本還有《少年與鯨》都看完。”令季隨口回答。
愚人眾的領隊暗中記下令季的話,隨後提醒讓他早點休息。
這是個信號,令季當即主動結束談話,改為囑咐,“彆忘記通知海祇島上的愚人眾。”
“是。”領隊說話間又恢複成一派公事公辦的模樣。
令季見狀沒有多言,目送他退下。
出了令季所在的營帳,領隊先是讓手下手持文件和信物,以最快的速度去通知駐紮在海祇島上的愚人眾,請求獲得他們的配合。
雖說在交流中,令季說的是第二天,但是領隊覺得最好快點。
此次領隊來到稻妻,是為了撤離做準備,隨時都可能有變故發生。
領隊也是因此才想著儘快心動,免得夜長夢多。
等安排好所有的工作,這名愚人眾的領隊歇息幾秒,做好心理建設,前往了營地最中間的營帳。
自從女士離開八醞島之後,那座最中心的營帳兼總指揮部便歸於散兵。
即便來過這座營帳裡很多次,領隊依舊會緊張。
散兵的脾氣不好是愚人眾裡眾所周知的事。
不過絕大部分執行官的脾氣都不是很好,若是真要做比較,散兵比較喜歡獨來獨往,真遇上危險的任務,身為累贅的他們也不會被帶上。
愚人眾的領隊回想散兵的行事風格,慢慢地讓內心放鬆下來。
等來到帳篷前,領隊的神經已沒那麼緊繃。
跟隨著引路的愚人眾再度進到營帳內,神情恭敬的領隊向背對著自己的散兵彙報令季的進展。
“除了看書,他還做過什麼?”散兵如往常一般問。
“還有派人去海祇島。”領隊低聲回答。
“他的反應確實迅速。”散兵點點頭,對於令季能快速調轉視線,從海祇島上尋找突破口這件事,他還是比較讚賞。
這可比他那些死腦筋的同僚和下屬們要好多了。
散兵暗暗諷刺著他的同事們,然後再問道,“還有嗎?”
“還有寫作,令季先生對創作很感興趣。”說話的時候,愚人眾的聲音逐漸放低。
散兵嘖了一聲,他突然明白令季為什麼要找這些。
正是如此,他發覺思維太靈活有時也不算是好事。
不過散兵對令季會寫出來沒有任何不感興趣,他沒有再問令季寫了什麼,命令領隊接著監視令季的行為後就讓他出去。
領隊一走,營帳內再一次隻剩下散兵自己。
抬頭看向懸掛在營帳內的八醞島地圖,散兵決定明天一早就去找令季。
要不是為了不顯得太刻意,其實散兵現在就想去向令季問清楚。
因為那本書,散兵一閉上眼,繪本上的那隻黑貓就在他眼前飄蕩,弄得他心煩意亂。
散兵為此抿了抿嘴唇,覺得最好在他的休息時,腦子裡不要出現貓。
然而事與願違,即便睡眠很短暫,散兵還是夢見了一隻黑貓。
不同於繪本裡的憨態可掬的黑貓,夢裡的貓十分地暴躁。
以至於在夢裡和貓打架失敗後,他沒有再入睡,硬是等到天亮直接去找令季。
雖說不需要睡眠,可是沒有休息好還是讓散兵體會到一種名為不爽的情緒。
克製住這種負麵的情緒,散兵來到令季所在的營帳前。
還未走近,他就看見令季在對幾名愚人眾吩咐工作。
那熟練的模樣讓散兵都覺得他本就是愚人眾的一員。
“沒想到啊,你對調遣起來愚人眾如此熟練。”散兵直白的對令季說道。
聽見散兵的話,令季看向他,順便示意那幾名愚人眾先去處理他安排的工作。
散兵不僅沒有管那些被打發走的愚人眾,反而感覺這樣更合他的心意。
本質上這是他和令季之間的交流。
“沒想到這麼快見麵。”令季客套的回應。
“嗯,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麼快注
意就轉向調查海祇島。”散兵說起昨天的事。
對於散兵知道自己做什麼,令季笑了笑,不光是不生氣,還對散兵道謝,“是您的提示讓我換了條思路。”然後他故意問,“您過來是想知道調查的結果嗎?”
“我對你的調查不感興趣。”說話時,散兵看向令季,“比起是哪一方勢力將物資運往海祇島,我更想知道你是否還有其他的目的。”
“比如調查愚人眾。”散兵把話題牽引過來。
令季對此毫無察覺,因此他順著散兵的話回答,“這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且當前我與愚人眾沒有任何衝突。”
“你或許與愚人眾的任務沒有衝突,可其他的方麵就不知道了。”散兵意有所指地笑道,一副主動權都在他手上的樣子。
而令季卻從這句話裡聽出點不一樣。
眯起眼睛,令季換上不可置信的語氣,“你不會也看那些書吧?”
散兵發出冷笑,他沒有否認,隻是發出嘲諷,“彆把我和你想的一樣,我對那些書毫無興趣。”要不是令季去買那些書,他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那些書,更不會知道至冬人將他看做貓。
想了一個晚上,散兵實在是想不出自己和黑貓哪裡有相似。
“這麼說來,你早就知道那些書。”
令季的話將散兵從關於黑貓的猜想中拉出來。
看著眼前正在思索的令季,散兵漫不經心地回了句,“那不過是些索然無味的無趣之作,它們的存在於我來說毫無意義。”
忽略散兵話裡的修飾詞,令季沒有去爭辯那些有沒有意義,比起那些,他更在意話裡潛藏的台詞。
散兵不隻是知道,還看過那些書。
這讓令季很想問問散兵,繪本裡出現的黑貓是不是他。
不過令季還沒想到如何詢問,就突然覺得不用問了。
陽光照在散兵身上,他這副對人愛答不理的樣子簡直和大眾對貓的認知一模一樣。!